每一棵树下都堆积着尸体。
有被拦腰斩断的,有被长枪钉在树上的,有被马蹄踩得稀烂的。
那曾经是他们的邻居,是他们的亲人,是昨天还在广场上和他一起训练的兄弟。
“撤!!按照计划!”
霍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甘:
“往里撤!收缩阵型!别在林地边缘跟他们打!进沼泽!!”
残存的赴死者们,像是被狼群驱赶的羊群,狼狈不堪地向着森林深处逃窜。
他们丢下了同伴的尸体,丢下了沉重的辎重,只带着手中的武器和满腔的绝望。
凯恩特人并没有急着深追。
那些枯萎骑士骑着马伫立在树梢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仓皇逃窜的人类,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如同夜枭般的嘲笑声。
黄昏降临。
残阳如血,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这片修罗场上。
林地的外围,泥土已经变成了紫黑色,那是血液浸透土壤后的颜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引来了无数苍蝇嗡嗡作响。
霍恩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剧烈地喘息着。
他环顾四周。
仅仅一个白天。
仅仅是一个白天的接触战。
十分之一。
整整十分之一的云垂子弟,就这样留在了林地的边缘,变成了滋养这片森林的肥料。
而他们换来的战果呢?
几十具凯恩特步兵的尸体,和不到十匹倒下的梦魇战马。
这就是差距。
这就是绝望。
“还有……三天……”
霍恩看着手中卷刃的重剑,手指在颤抖。
他不知道剩下的这千余多人,还能不能撑过明天。
但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他们就必须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这片森林里。
“爱丽丝……”
霍恩闭上眼睛,两行血泪滑落:
“你最好……不要骗我……”
………
……
…
第2日。
黎明的微光透过林间弥漫的瘴气,勉强照亮了这片泥泞之地。
霍恩站在一块稍微干燥的高地上,脚下的靴子已经陷进烂泥里半截。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灰蒙蒙的迷雾,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窒息般的疼痛。
昨日的惨败如同一场噩梦,那些在树梢间如履平地的梦魇战马,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色镰刀,彻底粉碎了他对于战争的认知。
“这些沼泽……真的能拦住那群怪物吗?”
霍恩在心中颤抖着发问。他看到过那些战马在垂直的树干上奔跑,看到过它们无视重力地跳跃。如果……如果它们也能在这片连人都寸步难行的烂泥上如履平地……
那云垂领最后的希望,就真的破灭了。
“咕嘟……咕嘟……”
泥沼深处传来了气泡破裂的声音,那是沼气在上涌。
紧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却变得有些沉闷的马蹄声。
“来了!!”
霍恩猛地拔出重剑,声音嘶哑地咆哮:
“列阵!!把盾牌给我竖起来!!”
迷雾被撕裂。
黑色的身影从林缘缓缓浮现。
为首的枯萎骑士骑在梦魇战马上,那原本矫健无比、不可一世的战马,此刻却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它的四蹄刚一踏入沼泽,那松软的淤泥便像贪婪的嘴,一口吞没了它的半截马腿。
“嘶——!”
战马发出烦躁的嘶鸣,试图将腿拔出来,却带起了一大蓬腥臭的黑泥。它再也无法像在树林里那样轻盈跳跃,只能一步一顿,艰难地在泥沼中跋涉。
那一刻,霍恩感觉自己几乎要哭出来。
“它们……它们慢下来了!!”
狂喜如电流般窜过他的全身。这片养育了云垂人的土地,这片平日里让人厌恶的烂泥塘,在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它对入侵者最无情的恶意。
“步兵在前!!弓弩手预备!!”
霍恩的吼声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重新燃起的希望:
“这群畜生陷进去了!别让他们上来!!”
赴死者们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些昨天还在树梢上飞来飞去、让他们绝望的死神,现在就像是一群陷在泥坑里的笨猪。
恐惧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仇的快感。
前排的步兵们,穿着从侯爵府库房里搬出来的、原本属于伯爵亲卫的精良重甲。这些掺了秘银的锁子甲和厚重的塔盾,在昨日的丛林战中是累赘,但在这片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