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虽人微言轻,但既读圣贤书,便不能对此视若无睹,在下愿随诸位前往常州城,面见这位楚大人,并非受审,而是想问一问,他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肃清吏治,还是为了.......滥用权威,践踏斯文?”
沈墨这番话,让稽查队的官兵们面面相觑
主动要求去见?还是去质询的?这沈举人,胆子不小
总旗沉吟片刻
看着沈墨坦荡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敬意更甚,点头道
“既然沈举人执意如此,那我等便护送您一程,至于楚大人是否接见,非我等所能决定”
“如此,多谢了!”
沈墨拱手,神情自若地登上了为他准备的马车
消息传回驿站
楚河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哦?主动要来见我?还要问我是不是在滥用权威,践踏斯文?”
楚河摸着下巴
“这一路抓了这么多伪君子,真恶霸,总算碰到个有点骨气的读书人了!请他过来,客气点!”
半日后
沈墨被引至知府书房内
楚河难得满脸正经,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杯清茶
沈墨走来,目光平静地扫过楚河
眼前的年轻人与他想象中的酷吏形象颇有出入,眉宇间带着跳脱,眼神却清澈锐利
“宜兴举人沈墨,见过楚大人!”沈墨依礼拱手
“沈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楚河态度客气,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沈墨落座,开门见山
“楚大人,老夫此来,非为自身,实有一事不明,想向大人请教!”
“沈先生请讲!”
“大人奉太子令,稽查常州,铲除梅家这等祸国殃民之毒虫,老夫深感赞同,亦觉大快人心!”
沈墨先予肯定,随即话锋一转
“然,大人行事,是否过于酷烈?纵火焚书院,当众羞辱士绅女眷,动辄打砸抢烧,视法度如无物!”
“敢问大人,肃清奸佞,是否必然要以践踏斯文、破坏规矩为代价?如此行事,与大人所打击的梅家之流,在手段上,又有何本质区别?长此以往,律法威严何在?士林之心何存?”
他语气平和,字字铿锵,直指核心矛盾
楚河静静听完
没有立刻反驳,反而点了点头
“沈先生问得好,问到了根子上!”
他直视沈墨
“先生可知,我初到常州时,梅家是何等做派?歌舞升平!与我约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
“表面上,账目清晰,行事合规,让人抓不到丝毫把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们用规矩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用所谓的斯文,掩盖着底下的男盗女娼,走私通敌!我要是还跟他们讲证据,讲程序,讲规矩”
“先生觉得,我还能在这几天得时间里处理掉这么多人吗!”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
“对付梅家这种已经把规矩玩透、把表面文章做到极致的恶棍”
“循规蹈矩,就是纵容!”
“就是给他们时间销毁证,、转移财产,串供翻案!”
“我要的,不是跟他们慢慢磨,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
“把他们最丑陋的一面,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至于践踏斯文?”
楚河嗤笑一声
“沈先生,您说的斯文,指的是梅文桦那种扒灰的老畜生?”
“还是梅三观那种贪赃枉法的伪君子?或者是书院里那些只知道读死书、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的酸儒?如果是这种斯文,我践踏了,又如何?!”
他走到沈墨面前,语气放缓但坚定
“沈先生,我敬您是真正的读书人,有风骨,明事理”
“但请您想想,是守着那些虚伪的斯文规矩,还是用非常手段,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重要?”
“律法的威严,不在于固守僵死的条文,而在于它能真正惩恶扬善!”
“士林之心,不在于维护某个群体的体面,而在于士人能否真正心怀天下,明辨是非,与国家同休戚!”
楚河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
“我楚河行事,或许激烈,或许不合某些规矩,但我所求,无非是两个字——效果!”
“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时间,达成肃清奸佞,稳定地方的目的!为此,我不介意背上骂名,不介意被人称作酷吏!”
沈墨静静地听着
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质疑,渐渐变为沉思,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站起身,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