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捏着纸卷两端缓缓展开,桑皮纸质地坚韧,展开时发出 “哗啦” 轻响,如同展开一幅尘封的古卷。蓝图几乎铺满整个木案,边缘垂落在桌下,上面用墨线勾勒主体结构,线条粗细均匀,转角精准;关键部件用朱砂标注,连最小的尺寸都清晰明了。与刚才一尺见方的简易模型相比,这图纸上的 “铁牛” 庞大了何止百倍,结构复杂了何止千倍,光标注的部件名称就有二十余处,看得工匠们眼花缭乱。
图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令人震撼的精密,却也让工匠们如同面对天书:
?巨大的锅炉(Boiler):画得如同卧倒的青铜巨鼎,鼎身两侧各有三个圆形添煤口,标注 “石炭焚烧处”;鼎内用虚线画着水位线,旁注 “高压蒸汽生成区”;角落附了水位计细节图,是根细长玻璃管,标注 “实时观测水位,防干烧”;最下方用朱砂写着 “直径一丈二尺,壁厚三寸,可容水五十石”—— 这尺寸让老周瞳孔一缩:直径一丈二尺,比工坊里最大的大水缸(直径三尺)粗四倍,得两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五十石水相当于三百桶,装满要三个学徒轮流挑水,烧一次水耗的煤比打铁一天还多!
?粗壮的气缸(Cylinder):呈圆柱形,像截断的巨树,一端用粗线连锅炉,标注 “蒸汽驱动腔室”“活塞往复运动空间”;旁注 “内径三尺,长六尺,内壁误差不超过半分”—— 内径三尺跟老周的打铁砧面宽度一样,人站旁边得伸直手臂才够得着缸壁;而 “误差半分” 更让刘老栓倒吸冷气:半分比头发丝还细,就像给铜钱边缘磨掉一层,还得每处厚度一样,他们平日里打磨最精细的匕首,误差也有一分半,这简直是在鸡蛋壳上雕花!
?精密的活塞(Piston)与活塞杆:活塞画成圆盘状,边缘用细密线条标注 “紫铜活塞环”,注 “与气缸壁严丝合缝,无一丝漏气”;活塞杆是三寸粗的实心铁条,标注 “承受万斤推力”;还附了活塞环截面图,像环形铜圈,注 “紫铜打造,厚度三分,经十二次锻打”—— 老周纳闷:紫铜虽软耐磨,可反复锻打十二次,得耗多少功夫?万斤推力更是不敢想,他抡三十斤大锤已算有力,这活塞杆要抗万斤,铁料得好到什么程度?
?复杂的连杆(Connecting Rod)与曲轴(Crankshaft):连杆画成长条状,两端有圆孔,注 “镶嵌黄铜轴套,减少磨损”;曲轴上有三个弯曲的 “拐”,像连在一起的 “之” 字,旁附传动示意图,用箭头标着 “活塞上下→连杆摆动→曲轴旋转”,注 “力之转换枢纽”—— 小王盯着示意图看了半天,还是没明白:活塞上下动,咋就变成曲轴转圈了?这比他学打铁时的 “小锤带大锤” 难理解多了!
?巨大的飞轮(Flywheel):画成厚重圆形,边缘比中心厚三倍,注 “蓄能稳速,输出恒力”;下方朱砂强调 “直径三丈,重五千斤,整块精铁锻打,不可拼接”—— 五千斤!相当于二十头壮牛的重量,工坊抬八百斤铁砧要八个人,这飞轮得四十人用麻绳捆着、木杠撬动才能移动,锻打时十把大锤轮流砸,一天最多锻打一个面,光锻打就得半个月,老周忍不住嘀咕:这么重的轮子,咋转得起来?
?各种阀门(Valve):进汽阀、排汽阀、安全阀画在右侧,每个都附剖面图,像带开关的铁管;进汽阀注 “灵活开关,无卡顿”,排汽阀注 “排出废汽,助活塞回位”,安全阀旁画小弹簧,注 “压力超五十斤自动开启”—— 五十斤压力相当于五桶水压在弹簧上,王皮匠皱着眉:这弹簧得用多粗的铁丝绕?开关时咋保证不卡住?万一弹簧坏了,锅炉岂不是要炸?
?密封结构示意:气缸盖、活塞环等部位用红圈标出,注 “防泄密要(防蒸汽泄漏)”,列三种密封材料:“石棉绳浸油(耐高热)、紫铜垫片(密封性好)、牛皮密封圈(耐磨)”—— 刘老栓摸了摸下巴:石棉绳浸油他懂,上次修炉门用过,可紫铜垫片要垫多少层才不漏?牛皮密封圈怕烫,蒸汽温度那么高,会不会很快就坏了?
这张图纸,简直是一座由精铁构筑的、充满未知力量的钢铁迷宫!墨线与朱砂交织,勾勒出的不是简单铁器,而是能自主运转的 “钢铁巨兽”,看得工匠们头皮发麻,原本因蒸汽演示燃起的兴奋,渐渐被困惑取代。
工匠们纷纷凑上前,踮脚的、半蹲的,眼神从好奇转为迷茫,尤其是老周这些传统铁匠,脸上的困惑越来越重,像蒙了一层雾。老周伸出粗糙的手指,指尖带着打铁的硬茧,轻轻碰了碰图纸上锅炉的轮廓 —— 那轮廓比他身子还高,又比划了自家五尺直径的炼铁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