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褪去,永宁卫的城墙如同沉默的巨兽,矗立在群山之间。往日这个时辰,城墙上本该有清军哨兵巡逻的身影,此刻却一片寂静 —— 守军早已被原明军千总王振策反,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掀开反正的序幕。
“吱呀 —— 轰!”
厚重的城门在绞盘的拉动下缓缓洞开,发出沉闷的声响,打破了黎明的宁静。王振身着一身崭新却略显不合身的旧明军服,从内室翻出时,衣料上还带着樟脑的陈旧气息,胸前绣着的 “明” 字虽已模糊,却在晨光中透着庄严。他腰间悬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腰刀,那是他当年随明军征战时的武器,降清后便一直压在箱底,如今终于重见天日。
身后,五百名原明军士卒列队而出,他们大多穿着粗布短打,却个个腰杆挺直,手中握着长矛或火铳,眼神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王振走到城门中央,目光扫过麾下士兵,又望向城外漆黑的山道 —— 那里,正有零星的火把朝这边移动,是前来联络的川东军斥候。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一面残破的镶黄旗 —— 这面旗子曾在永宁卫城头飘扬了三年,见证了清军的残暴统治,也压得军民喘不过气。王振将黄旗狠狠掷于地上,右脚重重踏了上去,“咔嚓” 一声,旗杆应声断裂。他又连续踩了几脚,黄旗上的龙纹被泥土和脚印玷污,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永宁卫上下,自降清之日起,日夜受良心谴责!” 王振对着磐石新垒的方向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今日,恭迎王师!愿随林帅,光复河山,战死无悔!”
“光复河山!战死无悔!” 五百士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城门上方的瓦片簌簌落下。城头上,几名民夫正小心翼翼地升起一面连夜赶制的赤旗 —— 红布是百姓们从家中捐出的嫁衣、被褥,甚至是染坊里仅剩的染料;“明” 字是城中教书先生用浓墨书写,笔画遒劲有力。赤旗在晨风中缓缓展开,猎猎作响,如同点燃的火焰,照亮了黎明的天空。
城楼下的百姓们早已聚集在街道两侧,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拿着馒头,看到赤旗升起,瞬间爆发出欢呼。一名老妇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保存完好的万历通宝,泪水顺着皱纹滑落:“老天有眼啊!终于等到大明的旗子了!” 孩子们则围着赤旗奔跑,口中喊着 “迎大明!杀鞑虏!”,喜悦的声音在街巷间回荡。
赤水卫的卫所衙门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桌的酒菜,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凝重。守备赵奎身着青色官袍,频频向对面的清廷监军游击萨布素敬酒,脸上堆着假笑,手指却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 桌下,十名刀斧手正屏住呼吸,藏在屏风后,等待着动手的信号。
萨布素是个满脸横肉的满人,酒过三巡,便开始吹嘘清军的战绩:“赵守备,你放心,等多铎王爷重整旗鼓,定能踏平磐石新垒,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那些反贼,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赵奎心中怒火中烧 —— 去年清军攻破赤水卫时,萨布素亲手杀了他的妻儿,还逼他降清。这三年来,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待复仇的机会。如今,磐石新垒大捷的消息传来,他知道,时机到了!
“萨大人说得是!” 赵奎端起酒杯,看似要敬酒,却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啪” 的一声脆响,碎片四溅!“动手!”
屏风后的刀斧手瞬间冲出,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直扑萨布素。萨布素惊怒交加,猛地拔出佩刀,却因醉酒反应迟缓,刚要挥刀反抗,便被两名刀斧手按住胳膊。“赵奎!你敢反?!” 萨布素怒吼着,挣扎间打翻了酒桌,菜肴和酒壶散落一地。
“反?我反的是你们这些豺狼!” 赵奎眼中喷火,拔出腰刀,一步步走向萨布素,“去年你杀我妻儿,逼我降清,今日,我便用你的头颅,祭奠我妻儿的亡灵!祭奠赤水卫死去的百姓!”
刀光闪过,萨布素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洁白的墙壁上,如同绽放的血色花朵。赵奎提起萨布素的首级,大步走上城楼,将首级悬挂在旗杆上 —— 旁边,一面崭新的明旗正缓缓升起,赤色的旗面与染血的首级相映,触目惊心,却让围观的军民心中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意。
“鞑虏无道,烧杀抢掠,我赤水健儿,岂能久居胯下?!” 赵奎对着城下惊慌又茫然的军民怒吼,声音穿透清晨的薄雾,“今日反正,杀此獠祭旗!开城门,迎大明!”
城楼下的士兵先是沉默,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一名曾被迫为清军搬运粮草的士兵,扔掉手中的扁担,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