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首先闻到的是橄榄树与羊皮纸混合的干燥气息。
公元前387年的雅典郊外,夕阳正将阿加德米学园的廊柱镀成熔金,而那个穿着赭色长袍的老人正蹲在石桌前,用骨笔在蜡板上画着旋转的同心圆,银发在暮色里像揉碎的月光。
“你终于来了,来自星辰背面的朋友。”柏拉图没有抬头,骨笔尖端在蜡板上刻出细碎的声响,“这次你的衣袍比上次更轻薄,是你们那个时代的织物吗?”
青林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银灰色生物纤维制服,衣料正随着环境温度自动调节厚度。他记得第三次穿越时穿的还是笨重的恒温防护服,被柏拉图误以为是某种新式铠甲。
时空跃迁的坐标校准始终存在误差,前六次他分别落在了柏拉图讲学的不同时期,从《理想国》成书前的盛年,到晚年修订《法律篇》的垂暮,却始终没能在关键节点捕捉到这位哲学家提及“理念世界”时的眼神——直到这次,蜡板上的同心圆间标注着他从未在历史文献中见过的符号,像某种三维立体几何的平面投影。
“上次你说,我们所见的万物不过是理念世界的影子。”青林在石凳上坐下,指尖掠过石桌边缘被岁月磨平的刻痕,“可如果影子也能产生新的影子呢?就像镜子对着镜子,会映照出无限延伸的镜像。”
柏拉图终于放下骨笔,抬起那双深邃如爱琴海的眼睛。他的瞳孔里映着廊柱间穿行的晚风,也映着青林制服领口若隐若现的量子芯片指示灯。“你是说,存在多重理念世界?”老人伸手拂过蜡板上的符号,那些由直线和曲线构成的图案突然在暮色里泛起微弱的银光,“三天前我在睡梦中见到一位神明,祂将宇宙比作被丝线缠绕的纺锤,每根丝线都是一个世界,而纺锤旋转的方向,决定了世界的生灭。”
青林的心脏骤然紧缩。柏拉图描述的“纺锤宇宙”,与星际联邦最新观测到的“弦振动平行宇宙模型”几乎完全吻合——不同平行宇宙的振动频率如同纺锤上的丝线,而时空跃迁本质上就是调整自身频率,穿越丝线间的缝隙。他下意识摸向制服内侧的记录器,却想起前两次穿越时,所有包含未来科技的设备都会在进入古希腊时空后失效,唯有生物记忆能完整保留。
“神明还说,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善’。”柏拉图起身走向廊柱外的橄榄园,他的长袍在风中摆动,像一只欲飞的鸟,“我们的世界以‘正义’为根基,而有些世界的‘善’是‘探索’,那里的人们会制造金属飞鸟,穿越星辰;还有些世界的‘善’是‘静止’,那里的山不会移动,河不会流淌,连思想都像被冻结的琥珀。”
青林跟在他身后,踩过铺满橄榄叶的小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处的亚得里亚海,将天空染成从橘红到靛蓝的渐变色。他突然注意到,橄榄园里的每棵树都按照某种精确的几何规律排列,树干与地面的夹角恰好是30度,相邻两棵树的距离完全相等,形成一个巨大的正六边形阵列——这是星际联邦在太空殖民地广泛使用的“最优能量传递布局”,能最大限度利用恒星辐射。
“这些树是你亲手栽种的?”青林停下脚步,看向最近的一棵橄榄树。树干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符号,与他在蜡板上见到的符号属于同一种体系。
“是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神明时种下的。”柏拉图伸手抚摸树干上的刻痕,指尖的温度让符号再次亮起银光,“神明说,当这些树结出第七次果实,会有来自‘探索世界’的使者带着星辰的碎片来访。”老人转身看向青林,目光落在他耳后隐藏的神经接口上,“你耳后的那个光点,就是星辰的碎片吧?”
青林下意识摸向耳后,那里植入的神经连接器正以每分钟七十次的频率闪烁,与他的心率保持同步。在星际联邦,这种连接器是公民的标配,用于接入量子网络获取信息,可在公元前四世纪的雅典,它却成了“星辰碎片”的证明。
“我来自你所说的‘探索世界’。”青林决定坦诚相对,“我们制造的‘金属飞鸟’能穿越星辰,也能穿越不同的世界。但我们发现,每次穿越都会对目标世界造成微小的影响,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会扩散到每个角落。”
柏拉图沉默地走到橄榄园中央的石坛前,那里摆放着一个由青铜制成的奇特装置——三根长短不一的金属杆呈三角形排列,顶端各镶嵌着一颗透明的晶体,晶体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青林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简易的光谱分析仪,金属杆的角度和晶体的折射率经过精确计算,能将阳光分解成不同波长的光谱。
“你看这些光。”柏拉图指向晶体折射出的光谱,“红色是火,蓝色是水,黄色是土,绿色是气——这是我们世界的四种元素。可如果用你的‘金属飞鸟’去看其他世界,会不会看到第五种元素?”老人的手指在光谱上滑动,停在紫色与红色之间的空白处,“神明说,那里藏着‘以太’,是连接所有世界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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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的呼吸瞬间停滞。“以太”是星际联邦在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