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盯着纸上的字迹,只觉得那些字仿佛活了过来。“道”字横平竖直,却透着几分圆融;“可”字笔画简练,却藏着几分灵动;“非”字左右对称,却不失变化。每个字都像一位身姿优雅的舞者,笔画是舞者的衣袂,结构是舞者的姿态,整体看过去,一行字如一条流动的河,平稳却不呆板,灵动却不杂乱。
“先生,您的字怎么能写得这么好?”青林忍不住问道,“我在故乡见过不少人写小楷,要么笔画僵硬,要么结构松散,从未有像您这样,每个字都恰到好处。”
赵孟頫停下笔,将毛笔放在笔山上,轻轻揉了揉手腕——长时间悬腕书写,即便是他这样的大家,也会有些疲惫。“写字如做人,”他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年轻时,我总想着把字写得漂亮,追求笔画的精致,结构的工整,却忘了字里要藏着心意。后来经历得多了,才明白,好的书法不是写出来的,是‘养’出来的。”
“养出来的?”青林不解。
“是啊,”赵孟頫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的翠竹,眼神里满是回忆,“我二十岁时开始学书法,先学王羲之,再学钟繇,后来又学李邕。前半生总想着要超越前人,写出自己的风格,可越急,字越僵硬。直到被贬官的那几年,我住在江南的乡下,每日与农田、山水为伴,才慢慢明白,书法的真谛不是追求技巧,而是表达内心的平和。”
他拿起毛笔,再次蘸墨,继续书写:“你看这‘常’字,笔画不多,却要写得从容。就像人生,经历了风雨,才知道平淡是真。写小楷时,心要静,气要匀,不能急,不能躁。笔锋落下时,要想着字的结构,更要想着字里的意思。比如写‘德’字,要想着‘上善若水’的包容;写‘经’字,要想着‘道法自然’的自在。”
青林看着赵孟頫书写的身影,突然觉得他与那支笔、那张纸、那些字融为一体。他的呼吸与笔锋的起落同步,他的眼神与纸上的字迹呼应,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与古人对话,与天地交流。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位六十三岁的老者,而是一位与书法共生的精灵,每一个笔画都是他生命的延伸,每一个字都是他灵魂的写照。
“这就是‘人书合一’吧?”青林轻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敬畏。
赵孟頫闻言,微微一笑,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完成了“非常道”三个字的最后一笔。“小哥倒是懂行。‘人书合一’不是刻意追求的,是自然而然达到的境界。
就像农夫种庄稼,春种秋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需要刻意用力,却能收获果实。我写了四十多年的字,每日都要写两三个时辰,从未间断。
刚开始是为了技巧,后来是为了习惯,现在,是为了内心的平静。”
他放下笔,让手腕休息片刻,又从案上取过一张废纸,铺在书案上:“小哥要不要试试?写小楷不用怕写得不好,重要的是感受笔与纸的互动,心与字的交流。”
青林有些犹豫,他在现代从未学过书法,怕糟蹋了这么好的纸和笔。“先生,我不会写字,怕是写不好。”
“没关系,”赵孟頫笑着说,“就写‘道可道’三个字,跟着我的感觉来。”他拿起毛笔,递给青林,又站在青林身后,轻轻扶住他的手腕,“手腕要悬起来,不要贴在纸上;笔尖要正,不要偏;起笔时稍顿,收笔时轻提。”
青林跟着赵孟頫的指引,笔尖落在纸上。刚开始,他的手有些抖,笔画写得歪歪扭扭,可随着赵孟頫的手腕轻轻带动,他渐渐找到了感觉。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道细劲的线条,起笔时的停顿,收笔时的轻提,都变得自然起来。当“道可道”三个字写完时,青林竟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也与那支笔、那张纸融为一体。
“不错不错,”赵孟頫松开手,笑着称赞,“第一次写就能写成这样,很有天赋。你看,写字不难,难的是用心。只要心诚,即便技巧不熟练,字里也能藏着心意。”
青林看着自己写的字,虽然比不上赵孟頫的精湛,却也透着几分认真,心中满是欢喜。“谢谢您,先生。若不是您指点,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写字这么有趣。”
“有趣的不是写字,是写字时的心境,”赵孟頫重新拿起自己的毛笔,继续书写《道德经》,“你看这‘名可名,非常名’,‘名’字的撇捺要写得舒展,就像人不要被名声所困,要活得自在;‘常’字的竖笔要写得直,就像人要坚守本心,不被外界所扰。”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孟頫的书童端来一盏油灯,放在书案的一角。灯光昏黄,却恰好照亮了书案上的宣纸和字迹。赵孟頫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拉长,映在墙上,与墙上的书法作品重叠,仿佛一幅流动的画。
青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