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语微步履平稳地走到苏澜身边,屈膝蹲下。她没有去看不远处那具被爆炸撕裂的残躯,目光牢牢锁定在苏澜惨白的脸上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她打开一个蛟龙队员递来的急救包,动作精准、稳定,一如她在实验室里操作精密仪器。剪开衣物,清创,上药,包扎……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实验。只有那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关节,泄露了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苏澜虚弱地靠在残破的船舷上,任由她摆布,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萧语微的脸。等到萧语微完成包扎,将最后一段绷带打上结,苏澜忽然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用尽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没有言语。
不需要言语。
两个女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拥抱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失去挚爱、战友的彻骨悲痛,有彼此支撑走过至暗时刻的依靠,也有对未来茫然未知的恐惧。所有的情绪,都融化在这无声的紧紧相拥之中,随着泪水无声地流淌。
很快,专业的蛟龙突击队队员上前,小心地将苏澜安置在担架上,抬往那艘如同银色堡垒的巡洋舰。其他队员则开始沉默而高效地打扫战场,收殓遗体,检查残骸。
萧语微独自站在空旷了许多的甲板上,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她强迫自己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目光始终不敢,也没有勇气,望向那个正被队员们小心收敛的方向。
当一名蛟龙队员上前,例行公事地询问牺牲同伴的数量时,她报出了那几个沉重的数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四人。” 然后,她便像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试图从阳光中汲取温暖,来填补内心巨大空洞的冰冷雕塑。
“你好。”
一个沉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萧语微缓缓转身。一位身着笔挺纯白东大海军制服、肩章闪耀的中年军人,不知何时已登上了甲板,正对着她,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他身后,是巍峨的刃海巡洋舰,如同他最坚实的背景。
萧语微下意识地,以一种略显生疏却极为郑重的姿态,躬身回礼。
“你好,萧语微博士。我是东大海军,刃海级巡洋舰7号舰舰长,白葑。”军人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眼神中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敬意,“欢迎你回国。很抱歉,我们来晚了,让你和你的同伴们,经历了如此……残酷的一切。”
“你好,白舰长。”萧语微的声音有些飘忽,她避开了对方带着歉意的目光,侧过头,望向那无尽的海天交界处,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某种现实,“我并没有经历什么,真正经历了的……是我的同伴们。”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无可避免地捕捉到了那一幕——两名蛟龙队员,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黑色的、长条形的厚重袋子,准备转运到巡洋舰上去。那袋子的轮廓,刺痛了她的眼睛。
“等一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白葑舰长微微挑眉,询问道:“萧博士,怎么了?”
萧语微没有立刻回答,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两名抬着袋子的队员。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却又异常坚定。走到近前,她看着那黑色的、象征着永恒离别的袋子,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海风吹散:“我……可以再看看他吗?”
两名队员对视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白舰长,见后者微微颔首,便轻轻地将袋子放下,动作轻柔地拉开了顶部的拉链。
陆明锐的脸露了出来。
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得像大理石雕塑。曾经充满生命力的年轻脸庞,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那双总是带着坚毅或温柔笑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硝烟和血污已经被细心擦拭过,但死亡的气息,却无法抹去。
萧语微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上他冰凉的额头。指尖传来的触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伪装的平静。
她之所以不敢看他,是因为害怕。害怕确认这个曾用温暖一点点焐热她冰冷世界的男人,真的已经离去。她习惯了逃避,尤其是逃避这种她无法用公式和逻辑解析的、名为“爱情”的复杂情感。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心可以这么痛,痛到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萧语微的情商,低得可怜。她不会人际交往中的弯弯绕绕,不懂阿谀奉承,她所拥有的与人相处的模式,都来自于书本上那些刻板的教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