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由自主的、日益加深的投入与关注,让紫偶尔会在深夜独处时,感到一丝源自本能与理智的警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过于靠近这团温暖而美丽的火焰,以免被其光芒灼伤自己冰封已久的内心,或者打乱她布局长远的计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甘愿的沉溺与放任。她甚至会产生一些极其不符合她“妖怪贤者”身份与形象的、近乎奢侈而柔软的妄想——如果,时间能拥有实体,可以被强行挽留,永远定格在某一刻就好了。或许是某个暮春的午后,阳光如同融化的黄金,透过繁密如华盖的樱枝缝隙,在青苔斑驳的地面上洒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她们并肩坐在微凉的回廊下,分享着一碟并不算精美、却带着家常温暖与甜糯气息的糯米点心,看着庭前如雪似霞的花瓣无声飘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湿润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或许是想象中某个遥远未来的、喧嚣而热闹到近乎疯狂的宴会,所有存在的界限都被模糊,所有人都能放下心防与隔阂,纵情欢笑,畅饮高歌,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包括她这个习惯隐藏在隙间阴影中的妖怪贤者,也包括身边这位仿佛汇聚了所有死亡之静美与生之哀愁的少女,或许……在某个灯火阑珊的角落,还能有那个不知魂归何处、总爱带着欠揍笑容、让人恨得牙痒痒又忍不住牵挂的家伙的身影。没有种族之别,没有利益算计,没有生离死别的阴影,只有纯粹的、燃烧生命般炽热的快乐与喧嚣,如同夏夜的烟花,极致绚烂,照亮整个夜空。
可是,愿望,终究只是愿望呢。如同樱花注定要在最盛放时凋零,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现实的齿轮,依旧沿着它固有的、冰冷而无情的轨迹,毫不容情地向前转动,碾过一切美好的幻梦。
又是一年春夏之交,气候变得闷热而潮湿。已经长大了一些的幽幽子,身姿愈发窈窕动人,容颜也愈发清丽绝俗,仿佛吸收了月华与花魂,只是眉宇间那抹若有若无的轻愁,日益深重浓郁,与她周身散发出的、日益强烈的“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碎又不敢靠近的气场。
一日,她在庭院中、无限靠近西行妖本体、连那些最忠心耿耿、看着她长大的仆役也绝不敢踏足半步的绝对禁区边缘,无意中发现了一只正在一片肥厚湿润、绿得发亮的苔藓上缓慢爬行的、甲壳闪烁着金属般幽绿与暗金交织光泽的、形态奇异而漂亮的虫子。它缓慢而笨拙地移动着,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宿命。她被这小小的、努力生存着的生命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从对西行妖的冥思中抽离。她蹲下身,双手托腮,好奇地、专注地观察着它用纤细的触角不断探询着前方的路径,六只纤细的节肢笨拙而执着地在苔藓上留下微小的痕迹。
看着它如此努力、却又如此茫然地在这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禁区边缘挣扎求存的模样,不知怎地,幽幽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感觉。那并非孩童的玩弄之心,也非纯粹的同情,更非任何恶意的驱使,而是一种更接近于……“引导”或者说“指示”的本能冲动,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涌现,如同呼吸一般。她的目光似乎与那小虫微末的、仅凭生存本能驱动的意识,产生了一种难以理解、超越言语的连接。一个模糊的、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却又清晰无比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形成——「离开这片苔藓,到那棵树上去,那里才是你最终的安眠之地。」
她并未出声,也未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改变,只是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集中了精神,将那个无声的、却带着某种不可抗力量的“指令”,如同投石入水般,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紧接着,令她毛骨悚然、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那只原本在肥沃苔藓上漫无目的、似乎可以永远爬行下去的甲虫,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又像是听到了来自根源的、无可抗拒的召唤。它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不再理会身旁鲜嫩多汁的苔藓,而是异常坚定地、笔直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解脱”或“归宿”般的义无反顾,朝着不远处那棵西行妖巨大的树干方向爬去!它的动作甚至比之前显得更加……决绝?它艰难地越过裸露的树根,沿着垂直的树皮,开始向上攀爬,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异常执着。最终,在爬到约莫一人高的位置,一处树皮裂缝形成的天然小小凹陷处时,它停了下来,甲壳上那幽绿与暗金交织的、原本鲜活的光泽,仿佛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抽走,迅速黯淡下去,变得灰败。它那微小的身躯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最后的告别,然后便彻底静止不动了,紧紧贴着树皮。好像所有的生命力在接触到树皮的瞬间,就被这棵妖树贪婪而无声地汲取、吞噬,成为了它庞大存在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新生的养分之一,与那些凋零的花瓣、腐烂的落叶,再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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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子猛地用双手捂住了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