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相模国传来了不太妙的消息。那里的国司一向被看作是藤原氏一派的人,但近来却频频向朝廷送来急报,诉苦叫屈,声称当地妖魔肆虐,形势万分危急,已难以独力抵御,恳请朝廷速速派遣援军,否则恐有失地之患。
实赖看着这样语焉不详却又危言耸听的报告,眉头紧锁。如今这世道,各地与妖怪的冲突确实存在,那种“打不死又死不透”的诡异状况也时有发生,但真正掌握实权的高层人物谁不知道某种难以言喻的“均势”正在形成?大规模的、一面倒的妖患侵袭已经很少见了。相模国司这老滑头,八成是借题发挥,要么是想借此向朝廷多要些钱粮兵甲,中饱私囊;要么更可能的是想借朝廷派去的“援军”之手,去清除地方上那些不听话、或与他有宿怨、被他轻易就能打为“妖魔同党”或“剿匪不力”的政敌豪族,自己则躲在后面坐收渔利,还不用担太多骂名。这种手段,在地方官僚中并不稀奇。
可是,看穿归看穿,表面上却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不仅寒了那些表面依附的地方支持者的心,也容易授人以柄,被虎视眈眈的政敌攻击藤原家只顾京都权斗,不顾地方安危,罔顾臣民性命。尤其是在当前京都舆论对藤原家并不十分有利的敏感时期,必要的姿态必须要做足。
那么,派谁去呢?实赖的目光在麾下可用之人的名单上缓缓扫过。设法调动直属朝廷的精锐军队或者阴阳寮的高手?肯定不行,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目,而且京都需要力量守卫,绝不能轻易分散。这时,他想到了新投靠不久的满仲。此人初来乍到,急于立功证明价值,手下有一批能战的武士,而且他们来自地方,对处理“妖患”似乎也算有点经验,之前表忠时也说过无惧妖魔。派他们去最合适不过——一来可以试试他们的成色,看看是否真如所说那般勇武可靠,能否独当一面;二来路途遥远,任务艰险模糊,就算他们途中遭遇不测或任务失败有所折损,也不会太过心疼,毕竟不是自己的核心力量,削弱了也无所谓;三来,最关键的是,用他们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存京中藤原家自身的实力,避免无谓的消耗。
计议已定,实赖很快便召见了满仲。书房内,烛火摇曳,实赖面色凝重地将“相模国妖魔猖獗,民不聊生,国司苦苦支撑,亟待强援”的情况,以一种忧国忧民的语气郑重其事地告诉了满仲,并委派他率领本部人马,火速前往相模国处理此事,“协助”当地国司稳定局势,剿抚并用,务必彰显朝廷(实则是藤原家)的恩威。
满仲何等精明,立刻便领会上意。这既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也是一个难得的、脱离京都视线独自施展拳脚的机会。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单膝跪地,躬身抱拳,声音洪亮地领命:“承蒙实赖公信任!将此重任交付于末将!满仲必不辱命,定当竭尽全力,扫清妖氛,安抚地方,扬藤原家之威,不负大人所托!”
数日后,一支规模稍减的队伍再次从京都出发,这次的目标是远在东海道的相模国。满仲依旧骑在他的骏马上,神情比来时更加严肃冷峻,不时回头查看队伍情况,或与身边的副手低声交谈几句。光依旧被不放心的满仲刻意带着,坐在那辆马车里,不过经历了京都的短暂停留和见识了那座巨大都城的繁华与肃穆之后,她似乎安分了些许,只是偶尔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与摄津、京都都截然不同的沿途风景——连绵的山丘、广阔的天地、不同的村落样式。她的小手,依然下意识地紧紧握着她那柄片刻不离身的木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充满未知的旅途中感到一丝安心。
前途未卜,吉凶难料,但新的挑战已然开始。满仲知道,这趟差事办得如何,将直接关系到他在藤原实赖心中的地位,以及他在京都这个权力泥潭中能走多远。他握紧了缰绳,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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