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话还没说完,星暝的身影已经在她面前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根本没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前方,满心都是不解与沉重。
然而,用不了多久,千早就会明白,星暝说这番话的原因——一个关于“淡路岛死神”的传说,很快就要传开了。
……
神社不远处,一方小小的水塘映着黯淡的天光。灵梦抱着膝盖,故意装作没发现跟上来的大家,下巴搁在手臂上,呆呆地望着水面倒影里自己模糊的轮廓。风掠过水面,吹皱了倒影,也吹得她额前的紫发轻轻晃动。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下一个空壳。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空气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狭长的隙间,像一只缓缓睁开的、带着奇异纹路的眼睛。八云紫优雅地侧身从中滑出,如同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合拢的洋伞轻轻点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嗯?”紫用那把标志性的折扇半掩着唇,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看着灵梦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灵梦,一个人躲在这里,还在生闷气吗?”
灵梦听到声音,身体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回头。过了几秒,她才慢吞吞地侧过脸,紫色的眼里没什么神采,只是映着水光和紫的身影。
“紫……姐姐?”她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算不上生气吧……就是心里堵得慌。”她重新把目光投向水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叶,“我感觉……很对不起魔梨沙。”
“哦?”紫轻轻挑眉,走到灵梦身边,也随意地坐了下来,长长的裙摆铺在草地上,“那孩子,今天可是哭着跑掉的,动静不小呢。”
灵梦的肩膀微微缩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我知道……我可能……把话说得太重了。”
“她只是太在乎你,灵梦。”紫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害怕时间的流逝会把你带走,所以想用魔法把你留住,和她一起停在‘现在’。想法是天真了点,但那份心,是真的。”
“我明白……”灵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我才更难受。她那么努力,那么热情地向我伸出手,可我……可我好像一直在把她推开,泼她冷水。看到她最后跑开的样子,我……”她说不下去了,把头埋得更低。
紫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安静地坐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水塘边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虫鸣。过了好一会儿,紫才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轻了些:“那么,能告诉我吗,小灵梦?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像魔梨沙期盼的那样,活得久一点,一直在一起呢?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难以企及,但对你而言,并非不可能做到。”
灵梦沉默了很久,久到紫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只是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望着水面。就在紫准备换个方式再问时,灵梦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带着一种与她平时乐天形象截然不同的、近乎苍凉的平静:
“紫姐姐……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活得久吗?”她轻轻吸了口气,“因为……我宁愿自己是最先离开的那个。”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紫的预料,她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一瞬。
灵梦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魔梨沙想要永远。可对我来说……越是长大,越是明白师父的感受,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那种感觉……”她微微摇头,仿佛要把某种沉重的画面甩开,“我宁愿不要经历。我宁愿是我先走,这样……我就不用看到魔梨沙伤心,不用看到其他人老去,不用看到玄爷有一天再也爬不动……不用看着神社最终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寥寥几人驻足。”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那样的‘永远’,想想都觉得……太寂寞,太可怕了。”
她顿了顿,手指用力攥紧了衣角,指节有些发白:“而且……紫姐姐,你不觉得吗?活得越久,看得就越清楚。博丽巫女……这个身份,说到底,其实是什么呢?”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紫,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一种近乎通透的清醒:“所谓博丽巫女,就是夹在中间的那个。大多数人类觉得我和妖怪走得太近,不够纯粹;大多数妖怪又觉得我终究是人类,不够信任。两边都需要平衡,像走钢丝一样……有时候帮了这边,那边就要抱怨;帮了那边,这边又要指责。永远在调和,永远在斡旋,永远没有真正的归属。”
她扯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这样的日子,过个几十年,可能还觉得有目标,有奔头。可要是几百年,几千年……一直这样下去?一直看着人类和妖怪的冲突、猜忌、和解、再冲突……周而复始,像个永远转不出去的怪圈?紫姐姐,你不觉得……这太累了吗?活得那么长,见证那么多离别,还要永远当那个夹在中间的‘平衡点’……这对我来说,不是恩赐,是……负担。”
紫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灵梦此刻脆弱又坦诚的模样。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