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的心一直悬着,直到他睁开眼睛,她才松了口气,但看到他虚脱的样子,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我没事……”林渊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他扶着桌子,缓缓坐回椅子里,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口气喝干,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才让他那股虚脱后的燥热感稍稍平复。
“大人方才……可是想到了什么?”柳如是看着他,美眸中满是关切与挥之不去的惊疑。她没有问你是不是病了,而是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她隐约觉得,林渊方才那番异状,与他之前讨论的“神器”有关。
林渊抬起头,看向柳如是。烛光下,她的脸庞白皙如玉,担忧的神色让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意。
他笑了笑,这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也带着找到出路的释然。
“夫人说对了。”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不仅想到了,还想明白了。”
他没有解释国运图的存在,那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他可以将结果,用一种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包装出来。
“就在方才,我将自己关在脑海里,反复推演那‘神器’实现的可能性。”林渊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一场真实的思想风暴,“我发现,要造出那种东西,有两条路可走。”
柳如是立刻被吸引了,她凑近了些,洗耳恭听。
“第一条路,”林渊伸出一根手指,“便是穷尽国力,逆天而行。这需要我们大明先平定内乱,国库充盈,万民归心,国运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到那时,集合天下能工巧匠,耗费无数金银钱粮,穷十年之功,或许,能将我构想中的‘神器’,勉强造出一二。”
他这番话,便是对【国运值臻至‘安内’之境】的翻译。
柳如是听得微微点头,却又蹙起了眉头:“十年……大人方才还说,关外的饿狼,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没错。”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所以,还有第二条路。”
“什么路?”
“捷径。”林渊看着柳如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条可遇而不可求的捷径。那就是,找到一个‘人’。”
“人?”柳如是更加不解了。
“对,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林渊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于咏叹的向往,“一个对机巧、营造、算学有着神鬼莫测天赋的人。她的智慧,足以抵得上千百个庸碌的工匠;她的灵感,能让我们少走十年的弯路。若能得此人相助,或许,我们能在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就将那‘神器’变为现实!”
这便是对【绑定具备‘天工’或‘匠心’特质之凤星】的解释。
柳如是彻底被镇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林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的智慧,能将十年的进程,缩短到一年?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天才?这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
她看着林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虚妄,只有一种找到了目标的灼热。她忽然觉得,林渊口中的这个“天才”,或许真的存在。因为提出这个构想的林渊本人,在她眼中,就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天才。
“大人……”柳如是的声音有些干涩,“您是说,我们要想办法,找到这位‘天工神匠’?”
“正是。”林渊点了点头,心中的思路彻底清晰了。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凝视北方,也不再望向江南。他的视线,像一头寻找猎物的雄鹰,缓缓扫过图上那一个个州府的名字。
“国运昌盛,是为‘天时’;我掌兵权,是为‘地利’。”林渊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沉稳与自信,“但这两者,都需要时间去积累。而这位‘天工神匠’,便是我们破局所需的,那最关键的‘人和’!”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整个人的气势,与方才的虚弱判若两人。
“柳夫人,”他忽然转头,半开玩笑地问道,“你博览群书,可知我大明朝,哪家的姑娘,不爱红妆爱工装,不喜抚琴喜弄锤的?”
柳如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被他这奇特的问法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声轻笑,如春风化雨,瞬间冲淡了书房里凝重的气氛。
“大人真会说笑。”她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未褪,眼神却认真地思索起来,“女儿家精通营造机巧的,如是闻所未闻。史书上倒是有记载,说公输班之妻,亦是巧匠。可那毕竟是传说。当今天下,若论工匠,皆是出自匠户,世代相传,恐难有女子涉足此道。”
林渊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强人所难。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天赋大多被局限在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之上。一个拥有“天工”或“匠心”特质的女子,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不合常理的事情。
她会是谁?
是藏于市井的匠户之女?还是某个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