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汇成一股决绝的声浪,竟暂时压过了那攻城巨兽前进的轰鸣。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端,西直门。
钱彪带着五十个换上了闯军号服的亲兵,像一群壁虎,顺着粗大的绳索,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城墙。他们避开了正面战场,钻进城外一片被战火焚毁的民居废墟之中,像一群幽灵,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向着闯军的后阵,那面龙旗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
李自成端坐在中军大帐前的帅位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听着德胜门方向传来的震天杀声,又看了看那座正在缓缓碾碎守军最后希望的“临冲”,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北京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等攻破了城,他要放纵士卒三日,用那座皇城里皇帝老儿的血,和那些文官娇滴滴的妻女,来犒劳他这些早已饥渴难耐的弟兄。
就在他盘算着入城后该先睡了崇祯的哪个妃子时,异变陡生。
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像一把烧红的尖刀,毫无征兆地捅进了他防备最松懈的后阵。
这些人,穿着闯军的衣服,却下手狠辣,配合默契,专门朝着粮草堆和营帐下手。
“走水了!走水了!”
“有奸细!保护大帅!”
后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惨叫声和呼喊声响成一片。
李自成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支小队已经突破了外围的卫兵,直冲他的帅旗而来。为首的,是一个胖得像球一样的壮汉,手里提着两把板斧,见人就砍,状若疯魔。
“砍倒那面旗!给老子砍了它!”钱彪扯着嗓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狂吼。
护卫帅旗的亲兵,都是李自成麾下最精锐的百战老兵,他们迅速反应过来,组成阵型,将钱彪等人团团围住。
然而,钱彪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出来。
他们像一群被点燃了的爆竹,就在闯军的心脏位置,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炸出了一片最绚烂的血火。
一个亲兵,抱着一个火油罐,怪叫着扑向了帅旗的旗杆。
“嗤啦——”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面巨大的“闯”字龙旗。
李自成眼睁睁地看着那面陪伴自己南征北战,象征着自己毕生荣耀的帅旗,在烈火中卷曲、焦黑,最后轰然倒下。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德胜门的城墙上,林渊的鼓声,已经变得嘶哑。他的双臂早已麻木,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就在这时,他看到,也听到了。
他看到远处那片代表着闯军灵魂的龙旗,在一团火光中,倒了下去。
他听到闯军的后阵,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混乱。
机会!
林渊扔掉鼓槌,抽出那柄早已渴望饮血的绣春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闯王已死!降者不杀!”
这一声,如同神谕。
城墙上的守军,先是一愣,随即顺着林渊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面旗,真的倒了!
“闯王死了!闯王死了!”
“降者不杀!”
欢呼声,从一个点,瞬间蔓延到整条防线。守军的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城下的闯军,则彻底懵了。
后方大乱,帅旗倾倒,主帅生死不明。
那座已经推进到城门前的“临冲”巨兽,也停了下来,车上的闯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军心,散了。
攻城的阵型,开始出现溃散。有人开始掉头,向后逃跑。
李自成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又惊又怒,他看着眼前已经无法控制的溃败之势,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知道,大势已去。
今日,他不仅没能攻下北京,反而折损了最精锐的部队,连自己的中军都被人端了。
“撤……”
一个屈辱的字眼,从他牙缝里挤了出来。
“全军撤退!”
鸣金收兵的号令,仓皇地响起。
数十万闯军,如退潮般,丢盔弃甲,仓皇地向着来路逃去。
德胜门前,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那座孤零零的、仿佛在嘲笑着什么的攻城巨兽。
赢了。
城墙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无数士兵,扔掉了手里的兵器,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叫,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城外那片狼藉,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林渊拄着刀,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赢了。
他用最疯狂的赌博,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