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把糖和盐搞混这种低级失误，发生在天狼星身上或许不奇怪，但发生在总是小心翼翼、力求完美的黛朵身上，就太不寻常了。
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探究问道：“黛朵，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平常……很少会出这种差错的。”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黛朵最脆弱的神经。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扑通”一声跪坐在地毯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像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一般，泣不成声：
“对、对不起！主人！是黛朵没用！是黛朵太没用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呜……请您惩罚我吧！狠狠地惩罚没用的黛朵！但是……但是求求您……不要因此就抛弃我……不要赶我走……呜呜呜……”
看着她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小猫般无助可怜，郑凯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
原因……恐怕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出在之前那场由一份意外曝光的亲子鉴定报告引发的、席卷了几乎所有与他关系亲近的姑娘们的风暴。
黛朵本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心思细腻敏感得像一张蛛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陷入“主人会不会不要我了”的恐慌深渊。
斯库拉的反应、新泽西的崩溃、还有那份报告本身暗示的，主人与贝尔法斯特之间那层她无法企及的、深刻的联系……这一切，恐怕都让这个自卑的姑娘一整天都处在心神不宁、自我否定的煎熬之中。
所以，她才会在冲泡奶茶时，魂不守舍地把糖罐拿错成盐罐。
郑凯因看着跪坐在地上、肩膀不断颤抖的黛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怜惜。
他一直知道黛朵对他的仰慕和那份深藏的自卑，但他之前总是下意识地回避，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他总想着，保持距离、维持现状，或许对大家都好。
但此刻，看着黛朵因为他的“不作为”和“逃避”而如此痛苦，甚至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就恐惧到要崩溃，郑凯因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只会让关心他、在意他的人受到伤害。
新泽西说得对，或许舰娘们的世界，真的有另一套规则。
而他自己，这个来自异乡的、满身伤痕的“怪物”，或许真的需要鼓起勇气，去学习、去适应，用更坦诚、更负责的态度，去面对这些真挚的情感。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残忍。
想到这里，郑凯因心中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黛朵面前。
他没有立刻扶她起来，而是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然后，他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黛朵那双冰凉颤抖的小手。
黛朵被他的动作惊得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惶恐。
“主、主人？”
“黛朵，”郑凯因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坚定。
“起来吧，地上凉。我们……去休息室聊聊，好吗？”
“聊……聊聊？”黛朵茫然地重复着，似乎无法理解这个指令。
在她预想的剧本里，应该是主人的斥责、惩罚，甚至是冷漠的驱逐。而不是……聊聊？
郑凯因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稍稍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黛朵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呆呆地跟着他，走向办公室内侧相连的小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布置得很简洁，一张单人沙发，一张小茶几，一盏落地灯，角落里还有一个放杂物的柜子。
郑凯因让黛朵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走到那个柜子前，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黛朵紧张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依旧紧紧攥着，心跳快得像擂鼓。
她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是要拿什么工具来惩罚她吗？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很快，郑凯因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那不是什么吓人的工具，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旧，但保存得很好的大号针线包。
然后，他又从针线包旁边，取出了一个约莫手掌大小、手工缝制的哥特风格布偶。
那个布偶造型有些奇特，穿着暗色调的蕾丝裙，头发是黑色的毛线，脸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嘴角向下撇着。
郑凯因拿着布偶，走到黛朵面前，递给她。
黛朵愣愣地接过布偶，触手是柔软的呢绒布料质感。她不解地看着郑凯因，又看看手里这个表情似乎不太开心的娃娃。
“黛朵，”郑凯因在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会抛弃你呢？在你心里，我……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身边人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