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海稍安,妖氛涤荡,此皆陛下圣明烛照,运筹帷幄之功!老臣……老臣年事已高,精力日衰,实不堪再负前线征战之劳,亦恐久掌兵权,外违古训,内惹非议,致陛下有宵小烦忧……今日,借此盛宴,老臣恳请陛下,准臣……交还兵符印信!”
他高高举起的双手中,那枚银印仿佛有千钧之重。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老臣愿效仿古之贤臣,入枢密院,参赞军机,以残躯朽骨,辅佐圣主,匡扶社稷,治理天下!此生此世,唯愿我大汉江山永固,陛下万岁……金瓯无缺!”
话语落下,整个麟德殿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唯有皇甫嵩那压抑不住的、低沉的啜泣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微微回荡。这番泣血陈词,情真意切,既全了皇帝的颜面,也保住了自己的体面,更将“效仿古贤”、“辅佐圣主”的姿态做到了极致。没有人能从中挑出任何毛病。一些与皇甫嵩交好,或者同样身处嫌疑之地的老将,如朱儁等人,不由得面露戚戚之色,眼神复杂,心中亦是百感交集。而如袁绍等新生代将领,或士族代表,则目光闪烁,心中盘算着此番交权之后,朝堂格局又将迎来怎样的变化。
御阶之上,刘宏静静地看着下方跪伏在地、身躯微微颤抖的皇甫嵩,脸上那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轻松,有感慨,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当然知道皇甫嵩的忠心,也深知此举实属无奈。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为了彻底终结中晚汉以来外戚、权臣、宦官轮流坐庄的恶性循环,他必须将兵权牢牢收归中央,必须完成这“杯酒释兵权”的最后一步。皇甫嵩的主动与配合,无疑让这个过程变得平滑了太多,避免了可能出现的动荡与流血。这让他心中对这位老臣,更多了几分敬重。
刘宏没有立刻说话,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灯火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他步下御阶,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皇甫嵩。他的脚步很稳,很慢,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终于,他在皇甫嵩面前站定,微微俯身,伸出双手,并没有先去接那枚银印,而是稳稳地托住了皇甫嵩的双臂。
“爱卿……” 刘宏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他手上用力,亲自将皇甫嵩从地上搀扶起来。近距离看着老将军泛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刘宏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依旧坚实的手臂,沉声道:“义真之心,朕深知之!朕非汉高,爱卿亦非韩信!今日之举,非是朕疑你,实乃朕体恤功臣,欲与诸公共享太平,亦欲借重爱卿老成谋国之才,为朕坐镇中枢,总揽全局啊!”
他这番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既点明了并非猜忌,又强调了“共享太平”和“倚重”,给了皇甫嵩乃至所有功勋将领一个最完美的台阶。
随即,刘宏才从皇甫嵩手中,接过了那枚象征着北军指挥权的龟钮银印。印信入手微沉,冰凉的触感传来,刘宏心中却是一块大石落地。他握着银印,转身面向群臣,朗声道:“太尉皇甫嵩,公忠体国,深明大义,实乃朕之肱骨,群臣之楷模!自即日起,皇甫爱卿总领枢密院事,与卢司空一同,参录尚书事,共商国是!”
“陛下圣明!” 殿内群臣,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皆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山呼圣明。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一个时代,结束了。那个凭借军功便可威震天下的时代,正在悄然改变。权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向着御座之上的那位年轻皇帝手中汇聚。
皇甫嵩交出兵符,被陛下亲自扶起,并赋予枢密院重任的一幕,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宴会,乃至整个洛阳的权力场。
接下来,宴会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虽然丝竹之声再起,美酒佳肴依旧,但许多人已是食不知味。卢植紧接着出列表态,坦然接受了司空的任命,其门生故吏虽有不平,见主帅如此,也只得按下心思。陛下对二人的抚慰和对其未来作用的强调,暂时稳定了功勋集团的情绪。
然而,暗流仍在涌动。刘宏敏锐地注意到,在皇甫嵩泣拜时,席间有数名身着高级将领服色的军官,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其中以卫将军李威(虚构人物,设为皇甫嵩多年副手)最为明显。他手握酒杯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懑与不甘,虽然很快低下头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异常,并未逃过刘宏和隐藏在暗处观察的御史暗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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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位于西园军校尉的席位上,面色沉静,目光低垂,仿佛在专心研究案上酒樽的纹饰,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正在飞速思考。他心中了然,陛下此举,快刀斩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