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天色微明。一支规模远小于之前的队伍,护卫着皇帝的銮驾,离开了临时营地,向着北方那座饱经风霜的边塞小城迤逦而行。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传遍沿途军营和受降城内。
“听说了吗?陛下……陛下要来我们受降城!”
“什么?不可能吧!这里离鲜卑人太近了!”
“千真万确!銮驾已经出发了!”
“陛下才刚在阴山遇险,怎么就……”
“这才是真龙天子啊!不像以前的……”
当那熟悉的明黄色銮驾和威严的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听闻消息赶来路边、或是守在受降城头的将士们,都屏住了呼吸。
队伍越来越近。人们能看到护卫的羽林卫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挺直了脊梁,眼神锐利,尽管不少人身上带伤,却更添一股百战余生的彪悍之气。而更让他们心脏狂跳的是,銮驾的车帘是掀开的!那位身着玄色冕服,头戴通天冠的年轻皇帝,就端坐在车中,面容平静,目光沉毅地望向北方,望向那座孤悬于边塞的受降城!
他没有躲在重重护卫之后,他就这样,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暴露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依旧危机四伏的土地上!
“陛下!是陛下!”
“陛下真的来了!”
“万岁!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下一刻,如同积蓄了太久力量的火山猛然喷发,道路两旁、受降城头,响起了惊天动地、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声!这欢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仿佛要将阴山累积的阴霾一扫而空!
士兵们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敲击着盾牌,很多人热泪盈眶。他们看到了,皇帝没有害怕,没有退缩!他在经历了那样的危险之后,依然选择来到最前沿,与他们这些普通的边军士卒站在一起!
守城的将领带着部下慌忙打开城门,跪迎于道旁。
銮驾缓缓驶入低矮、甚至有些残破的受降城城门。城内的空间狭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士兵和少量胆大的民夫。刘宏示意车驾停下,他在史阿和张焕的护卫下,缓缓走下了銮驾。
他踏上了受降城满是尘土和车辙印的街道,踏上了这片真正意义上的前线土地。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激动、风霜、战争而显得粗糙黝黑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忠诚与狂热。
刘宏没有走向准备好的、相对安全的官署,而是径直走向城内唯一一处稍高的土台——那里通常是将领点兵训话的地方。
他一步步登上土台,风吹动他冕服的下摆和冠上的旒珠,猎猎作响。全城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欢呼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风过旌旗的响动。
站在土台之上,刘宏能清晰地看到城外苍茫的草原,也能看到城内将士们那灼热的目光。
他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也最铿锵的誓言:
“将士们!”
仅仅三个字,就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阴山峡谷,贼子猖狂,伏击朕之銮驾!”刘宏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他们以为,如此便能吓倒朕,吓倒我大汉王师!”
“他们错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朕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檀石槐,告诉所有胆敢犯我疆土者!朕,乃大汉天子!朕的将士,是天下最强的锐士!区区伏击,何足道哉?!朕,无所畏惧!”
“朕更要告诉你们!”他的声音转为深沉,带着真挚的情感,“朕看到了!看到了韩猛、李二狗、赵铁柱,还有无数叫不上名字的儿郎,是如何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朕筑起防线!朕看到了羽林卫的忠诚,看到了边军的勇悍!朕的命,是你们救的!这北疆的安宁,是你们用血换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朕,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为国立功的将士!也不会辜负任何一滴为国流下的鲜血!今日,朕来到这受降城,就是要与你们,与我大汉最英勇的将士们,并肩而立!”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北方,声震四野:“朕在此立誓,北疆不定,朕不南归!胡尘不靖,朕不还朝!朕,与尔等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万岁!万岁!万岁!”
更加狂热的欢呼声如同雷霆般炸响,整个受降城都在声浪中震颤!士兵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兵器,恨不得立刻冲出城去,与鲜卑人决一死战。皇帝的亲临,皇帝的誓言,将他们心中因遇伏而产生的那一丝阴霾彻底驱散,转化为沸腾的战意和誓死效忠的决心!
卢植站在台下,看着群情激昂的将士,看着土台上那个如同标杆般挺立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他终于完全理解了皇帝的深意。这一举,不仅彻底凝聚了军心,更是将皇帝的威望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段颎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