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于醒龙不知道啊,杨灿这番谈论,落在于醒龙眼中,便成了难得一见的奇才。
“阀主,这还只是他随口闲谈,既没深思也没细论,便有这般见地!”
邓浔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最要紧的是,从他话里能听出,他对索家全无好感,反倒对咱们于家的未来极为看好。
老爷,一个人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态度,才是最真的啊!”
说到此处,他的眼中已然泛起了泪光。
于醒龙懂得邓浔为何而激动。
邓浔是他一手带大的家奴,比亲儿子还要贴心,他这些年的煎熬,邓浔比谁都清楚。
长子承业早逝,精心栽培的继承人没了。
次子承霖虽争回了嗣子身份,年纪却尚幼,撑不起偌大的于家。
而他自己这病体,指不定哪天就垮了。
到那时,二脉于恒虎野心勃勃,三脉于骁豹又蠢又坏,各房宗亲与家臣都揣着投机之心,承霖能不能顺利继位都难说,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全。
这些压在他心底的恐惧,旁人不知,邓浔又怎会不懂?
尤其是何有真的背叛,成了绷断他心弦的最后一块砝码,他的这份忧虑一下子攀到了顶峰。
他如今打算另起炉灶、扶持一批年轻人的念头,即由此而来。
如今骤然发现了一个对自己忠心、又有大才的年轻人。
若是悉心培养,让他尽快拥有保驾勤王的力量,那么……
将来自己真的等不及承霖长大时,此人便是最可靠的托孤之臣啊。
这种判断和取舍,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草率了。
可在这个识字都属稀罕的年代,但凡有这般眼界格局的,那就证明他是有传承的,他真有这个本事。
更何况先前丰安庄之事,杨灿兵不血刃便解了六庄三牧的死局,早已显露出他过人的能力。
而今这番话,只是让他的格局与潜力,更加凸显了出来,也把他的才干提升了一个大等级罢了。
邓浔此人忠心有余,能力却不足,做个管家尚可,却扛不起扶保幼主的重担。
如今觅得这般合适的人选,他怎能不激动落泪?
“老爷,这是承业少爷在天有灵,为您、为于家留下的人才啊!”
邓浔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他是真心为自己的主子感到欣慰与心酸。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于醒龙的软肋。
承业,他的好儿子!
去年今日,那孩子还陪着他打理正旦事宜,迎来送往得体周到,可如今……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泪光逼退,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明:
“小邓,你觉得,让他任上邽城主,如何?”
邓浔猛地抬头,满脸惊愕:“老爷,这会不会升得太快了?”
“时不我待啊。”
于醒龙幽幽叹息,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决绝:“你能明白吗?
我如今每晚睡下,都在想,若是就此一睡不醒,承霖怎么办?
于家怎么办?
这世上,究竟还有谁是我能信得过的?”
他没提今晚酒宴上索弘与于骁豹的算计,并非不信任邓浔,而是那份屈辱难以启齿。
他就像一头年迈的狮子,虽已散发着沉沉死气,却还未倒下,秃鹫与蜥蜴就已在旁窥伺,等着分食他的血肉。
这份窝囊,他连最亲近的管家都羞于言说。
“至少杨灿这等人,在我于家毫无根基,又是我一手扶持。
在他变成第二个何有真之前,必然会对我忠心耿耿。”
于醒龙的语气斩钉截铁。
邓浔沉默了。
他知道老爷心急,可上邽城主李凌霄并未犯错,这般贸然替换,难免让老臣心寒。
甚至……会把那些观望的人推向代来城的阵营。
许久,他才斟酌着开口:“老爷的顾虑不无道理。
不如让杨灿去上邽任副城主,给他些时间,慢慢接手?”
这话让于醒龙不禁失笑,上邽城从未有过副城主的职位。
突然派去这么个人,明摆着就是要取而代之。
这与直接替换李凌霄相比,不过是多了层遮羞布,反倒更寒人心。
他摆了摆手,语气已然不容置喙:“不必绕弯子,就这么定了。
对了,我让你物色的可用之人,有眉目了吗?”
邓浔无奈应声:“老爷吩咐的事,小人不敢怠慢。
勘其才能,查其底细,如今能拍板的有七个,杨灿便在其中。”
于醒龙站起身,在书房里缓缓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那幅“守成”的匾额上。
这两个字是他的父亲题的,他守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