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连连点头,又尝了雪花鸡淖、红烧排骨,每一道都赞不绝口。吃到油渣炒莲白时,他忽然问:“这道菜,是谁炒的?”
周砚看向嘉州。
嘉州紧张地站起来:“是我……嘉州。”
“哦?”那人打量他一眼,“年轻人,火候掌握得很好,油渣脆而不焦,莲白爽口,调味也恰到好处。你在哪学的?”
“以前在青神餐厅做过几年。”嘉州老实回答。
那人点点头:“不错,有潜力。我们立诚集团在羊城有餐饮项目,正缺厨师。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试试。”
全场一静。
王宏亮连忙笑道:“李总,这孩子明年才毕业,现在还得在纺织厂实习。”
“实习完呢?”那人看着嘉州,“要不要来羊城?待遇不会比这边差,还能接触更多菜系,开阔眼界。”
嘉州怔住了。羊城,那是他从未想过的地方。可那里有高楼大厦,有港口轮船,有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他下意识看向周砚。
周砚沉默片刻,缓缓道:“嘉州,这是你的机会。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嘉州低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他想起昨夜读的那本书??《情爱论》里说:“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责任,而是在选择中承担。”
他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坚定:“谢谢李总厚爱。但我现在……还想再多学几年。”
那人并不意外,反而笑了:“有志气。记住,机会一直都在,只要你够好。”
---
饭局结束,客人离去。后厨一片忙碌,洗碗刷锅的声音此起彼伏。
嘉州独自站在灶台前,望着那口自己用过的锅,久久未动。
“怎么,后悔了?”阿伟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嘉州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不是不想去羊城,而是我还没准备好。我想等我能炒出让所有人都说‘这就是周二娃的味道’的菜时,再去更大的地方。”
阿伟拍拍他肩膀:“这才是我想收的徒弟该有的样子。”
“徒弟?”嘉州一愣。
阿伟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盯着你练火爆猪肝?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早点来上班?我在等你??等你真正想通,真正愿意沉下心来学。”
嘉州眼眶一热:“阿伟哥……”
“别叫哥。”阿伟正色道,“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徒弟。但规矩和别人一样??八个月考察期,品行端正,勤勉踏实,才能正式入门。”
“我愿意!”嘉州几乎是喊出来的。
阿伟点头:“好。那明天开始,你跟我学刀工基础,从切土豆丝开始。”
“是!”
---
夜深人静,周师坐在灯下,翻开《情爱论》的最后一页。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条,是曾安蓉写的:
> “距离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不在了。
> 如果你真的爱那个人,就别用‘等以后’来逃避。
> 爱不是等到完美才开始,而是在不完美中依然选择同行。
> ??安蓉”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下:
> “1984年1月2日,晴。
> 今天,我决定给山城的她写第一封信。
>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始,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 我想告诉她: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给我盛红烧排骨那天起,就喜欢了。
> 我不怕异地,只怕错过。
> 如果她愿意,我想和她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路。”
写完,他合上本子,轻轻放在枕头底下。
窗外,月光洒在厨房的灶台上,映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像极了某个正在炒菜的人。
---
几天后,纺织厂传来好消息??立诚集团同意与嘉定小绸厂合作,首批订单虽小,但意义重大。夏瑶的实习岗位也正式确定,月薪八十元,包住宿,还有培训机会。
王宏亮在办公室请樊勤腾喝茶,笑得合不拢嘴:“老樊,咱们厂总算要翻身了。”
樊勤腾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翻身的是工人,不是咱们。你答应过工人的事,可别忘了。”
王宏亮一愣,随即正色道:“当然不会。我已经报了方案,下个月起,全厂工人每月补贴加十五元,年终还有奖金。利润分成的事,也会上报上级,争取早日落实。”
樊勤腾这才笑了:“这才像话。”
---
又过了半月,周二娃饭店正式挂牌“周砚川菜传习所”,开始招收第一批学徒。报名者众多,但最终只录了五人,全是本地青年,无一例外都要从墩子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