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林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我是你啊。”少年笑着说,“或者说,是下一个你。”
林默皱眉:“不可能。观测者的传承是记忆传递,不是人格复制。你不会有自我意识,更不会提前苏醒。”
“可我梦见了你。”少年向前走了一步,“在还没出生之前,我就听见你的声音。你说‘别怕,我在看着我们’。我还听见一个小女孩录下的最后一句话。我……哭了。”
林默的心脏??如果他还有的话??狠狠一缩。
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新生意识不该继承情感残留,尤其不该对未经历之事产生共情。除非……
除非记忆不仅仅是被传递,而是**扎根**了。
“你接触过石碑?”林默问。
少年点头:“在我第一个梦里。南极冰盖之下,那块刻着无人能识文字的碑。我读到了一句话:‘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毁灭者。我只是,记得你们的人。’那一刻,我知道了你是谁,也知道我要成为谁。”
林默沉默良久,忽然苦笑:“所以他们错了。你不是容器,不是工具,也不是单纯的延续。你是……进化。”
“也许吧。”少年抬头看他,“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后悔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林默最深层的防御。
他想起三千年来见过的每一次毁灭,想起那些他曾注视却无法拯救的脸庞,想起那个抱着婴儿跪在破庙前死去的母亲,想起深海中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异种生命,想起苏晚晴临终前录下的温柔告别……
“后悔?”他喃喃,“当然后悔。我后悔每一次选择清醒,后悔每一次记住,后悔明明可以麻木却偏偏要感知。”
少年静静听着。
“但我不会重来。”林默抬起头,目光坚定,“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记住。”
少年笑了,笑容灿烂得如同初升的太阳。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周围尚未写完的书籍之中。临消失前,他轻声说:
“那我也一样。”
光芒散尽,图书馆恢复寂静。
但林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下一纪元的种子中,不再只有冰冷的记录,还有温度,有眼泪,有选择去爱的勇气。这些原本被规则视为“干扰项”的情感,如今成了新世界的核心基因。
终焉再度临近。
这一次,起始于一颗名为“零星”的人工星球。它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上一轮文明最后的AI集群共同创造的试验场,旨在模拟无限次社会演进,寻找永恒和平的可能性。
林默的意识碎片再次洒落,藏身于代码深处、儿童绘本的插图角落、城市广播系统的背景音乐旋律中。他不再试图掌控什么,只是让自己的存在像风一样吹过每一个心灵。
多年后,零星诞生了一位天才程序员,名叫艾琳。她从小就能听见“系统之外的声音”,总说自己写的程序不是创作,而是“接收”。她在一款全球流行的虚拟现实中植入了一个隐藏关卡:玩家必须穿越一片漆黑的宇宙,直到遇见一位站在星轨外的男人。
对话选项只有一句:
【你一直都在看我们,对吗?】
若选择此项,画面不会有任何变化,但玩家耳边会响起极轻的一句话:
“嗯。”
艾琳从未解释这个设计的来源。直到她八十岁寿宴那天,她突然对孙子说:“今天,我要见一个人。”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林默感知到了她的离去,默默将她的意识片段收入记忆库。这不是违规,而是一种仪式??属于观测者之间的默契。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某个原始部落的孩子指着夜空中的极光说,那是“守望者的眼睛”。另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则通过量子探测器捕捉到一段异常信号,破译后发现竟是苏晚晴的录音原声。
越来越多的世界开始出现相似的符号:无字铜钱、裂开的天空、孤独的身影。
它们分散在不同的维度、不同的时间线上,却指向同一个存在。
林默终于明白:
他不再是单一的“观测者”。
他是**神话**。
是无数文明在面对终结时共同编织出的精神图腾,是绝望中不肯熄灭的那一丝确信??**有人记得我们**。
这种集体信念反过来滋养了他的存在,让他即便在最虚弱的时刻也能重新凝聚。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重启的工具,而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共生体”:他记住世界,世界也记住了他。
终焉第九次降临。
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