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能吏真不好说,毕竟远隔千里,文书往来,地方举荐又如何做得了数?
但愿意折腾一下,以求上选的,总归是野心之辈,这就够了!
朱由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着令他们全部入京,听候安排。”
随即,他看向众人,口齿清晰地报出了一连串数字:
“北直隶之地,方圆千里,下辖八府、十九州、一百一十六县。”
“在册生民四百二十六余万口,官民田土四千九百余万亩,夏税秋粮六十余万石。”
他微微停顿,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诸卿,时至今日,不会还有人觉得,北直隶就真的只是账面上这些数据吧?”
群臣寂寂,无人应声。
“善。”朱由检继续说道,“自古用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新政亦然。”
“是故,朕关于北直隶新政的第一条命令便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着令,当前吏部职官册中,在任的六位知府、十八位知州、一百一十二位知县,各自将所管县、州、府之世情,详细上报!”
“当下黄册所载田土、生民几何?他们任官数载,觉得实际约为几何?当地豪强、士绅,都是何家?隐没诡寄的田亩人口,又大约为何?”
“生民正税之外,苛捐杂税等又有几何?各州府县,日常常例又是几何?若他们竭力施政,清账田亩、厘定人口、重定赋税,明年又欲定何等目标?”
“凡此种种,皆要一一据实上报!新政之意愿要从上而下,但新政的目标,却要从下而上定!”
“此令即下,十一月一日之前,所有知府、知州、知县,撰写完公文后,当一并入京,当面向朕,向新政委员会汇报!”
“届时,新政委员会与秘书处牵头,于京师之中,选取有地方任事经验的京官共计五十人,组成汇报考核小组。”
“凡能力不行者,态度不端者,一律罢黜,不留情面,不讲关节。”
“十一月十五之前,北直隶新政第一期的官员班子确定完毕。”
“则再用十五日时间,更正、讨论、确定清楚北直隶各府、各州、各县的新政一期目标,汇总成册,刊发天下。”
“此,即为北直隶新政之第一次选人!”
“不听举荐,不查过往,一切只看其是否能真正洞察情弊,又是否敢于直面情弊!”
一番话说完,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皇帝这石破天惊的计划给震住了。
华夏两千年以来,谁是这么做事的?
上来就要裁撤腾换一省地方官僚?!
朱由检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首辅黄立极的身上。
“元辅,此事牵扯诸多部门,又是选人之关要,非你牵头不可。如何,可能做得?”
黄立极早已离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此事,事前皇帝与他通过气,但他仍有些细节不甚清楚。
他躬身拱手道:“老臣自当为陛下分忧。只是不知,此次考核,十中当取几人?”
这是应有之问,也是替所有人问的。
选贤任能,总得有个比例,就连新科取士都是按名额而来的,何况选任县官呢?
然而朱由检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元辅问得好!”
“朕不妨直说,本次考核,不设兜底,只看能否达标!”
“具体标准,朕会与你,与诸位新政委员一同商议厘定。”
他看向其他大臣,缓缓说道:
“吏部预选的七十四人,京师拣选的五十人,就是为了填这些人的窟窿!”
“如果连这百余人都不够填,朕就把秘书处二十七人、把翰林院四十三人也一并填进去!”
“北直隶新政,不比内宫整顿,不比京师变法,这是切切实实的地方治政,是未来我大明所有新政的开端和榜样!”
“此地之知县,明后年便要去做河南之知府,再往后,便是一省之巡抚!”
“再往后,登阁拜相,一部主官,无有新政地方经验,无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一概不许。”
“是以,此事务必选贤汰庸,集中我大明最精华、最廉洁、最能干的一批干将!”
黄立极关于此事再无疑问,郑重地一揖到底。
“臣,遵旨!散会后,臣即刻会同各部,草拟相应文书,上呈御览。”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等做法,堪称大明朝,乃至整个华夏历史上都闻所未闻的奇葩事。
过往朝廷要推行新政,纵使是试点,也不过是钦点一方大员,赐下尚方宝剑,前往地方,上演一下清官斩贪官的戏码。
可如今,天子脚下,京畿之地,皇帝竟要亲自下场,将这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