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西摩挲着从窗棂上取下的一块墨绿色衣服碎片,布料边缘参差不齐,似被利刃割裂,又似挣扎中撕扯所致。
陈煜西问沈沉雁和吴越泽:“你们可识得此布料上的图纹?”
沈沉雁接过细看,眉头微蹙:“此纹为西域织法,线条交错成菱,暗藏回旋之势,寻常布匹中极少见。”
吴越泽亦凑近端详,突然道:“这是寺罗商会的标志,我在去年缉私案中见过同款纹样!”
大舜国重视商贸,与西域诸国往来频繁。寺罗国是大舜西北边陲小国,地处大漠咽喉,其商队常携特产到大舜和中原国贩运,寺罗商会更是常驻大舜京畿,专营香料、琉璃与异锦。
这块墨绿碎片若真出自寺罗商队,那案情便愈发扑朔迷离——是商会中有人涉罪,或是有意栽赃?
陈煜西目光微凝,指尖轻叩案角:“你们二人速去寺罗商会馆驿,查其名册行踪,不得遗漏一人。”
“是!”
沈沉雁和吴越泽带着一队人马直奔寺罗商会馆驿,把会馆团团围住。
商会的管事名叫阿拉灯,是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胡人。沈沉雁等人破门而入时,这位胡人正在后院葡萄架下躺着打盹,听见动静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手里的烤羊肉串落到地上,沾了一圈灰尘。
阿拉灯眨巴着蓝眼睛,满脸堆笑:“大人,我们寺罗商会自入驻以来,遵守大舜律法,每年纳税从不少一文!你们这样闯进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越泽晃了晃手里的布料碎片:“认识这个吗?”
阿拉灯的脸色一变:“这、这是……”
“波斯商会的伙计,是不是都穿这种衣服?”吴越泽步步紧逼。
阿拉灯咽了口唾沫:“是、是的,但小的们都是良民啊!”
“良民会半夜翻墙杀人?”吴越泽突然提高声音,“昨晚你的人都在哪?”
阿拉灯擦着额头的汗:“都、都在商会里……对了!昨晚萨利诺请假了,说他母亲病了……”
“萨利诺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回大人,萨利诺是商会的搬运伙计,五尺半的个子,左脸有道刀疤。就住在轧西村里。”
轧西村是贫民窟,里面巷道纵横如迷,污水横流,破败的土墙夹着狭窄小路,行人低头疾走,目光躲闪。
沈沉雁与吴越泽兵分两路,包抄入村,引得犬吠四起。他们按地址寻至萨利诺住处,只见门闩断裂,桌上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馕饼和一个茶壶茶杯。炕席上残留着带泥的靴印,方向朝后窗而去。
“跑了?”吴越泽挠挠头,“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沈沉雁拿起馕饼和茶杯:“馕饼上的芝麻是西域品种,茶水是中原国的龙井……”他突然说道,“不对劲。”
“果然有问题。”吴越泽也察觉到了。
“一个做苦力的伙计,会喝得起龙井?这茶还是热的,他没跑远,越泽,我们要快!”
众人穿过三条纵横交错的街巷追踪,吴越泽忽然驻足,长刀指向左侧窄巷:“这边。”巷口青石板上留着几点暗红血渍蜿蜒向内。
沈沉雁却盯着右侧岔路的墙根,那里有片被踩碎的月见草:“不对,萨利诺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血迹?”
正说着,左侧巷内突然传来铁器坠地之声。六名侍卫毫不犹豫冲入,沈沉雁却按住吴越泽手腕:“等等。”他俯身拾起半片沾血的衣袖,指尖捻过布料纹理,“不是那种布料。”
话音刚落,左侧巷内便传来侍卫惊呼,原来是萨利诺故意打翻货郎担子引开追兵。
“往城隍庙方向去了!”吴越泽刀尖直指东北。
沈沉雁剑眉紧锁,城隍庙附近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巷道如蛛网密布,无疑增加了追捕难度。“传我令牌,让南城巡防营封死所有出口!”
一名侍卫领命去城门,沈、吴两人循着地上若隐若现的脚印疾追。
吴越泽忽然停在一处颓圮院墙前,墙头茅草倒伏方向杂乱,他却指着墙根处半枚压碎的梅干菜饼:“他翻墙时碰掉了卖饼老汉的货篮。”
“真是狡猾!”沈沉雁目光环视,愈发警觉起来。
众人穿过九曲十八弯的窄巷,前方忽然开阔。城隍庙残破的山门外,萨利诺正背对着他们扶墙喘息,左臂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半幅衣襟。
六名侍卫从两侧包抄而上,沈沉雁厉声喝道:“萨利诺!束手就擒!”
萨利诺猛地转身,脸上狰狞的刀疤格外可怖。他右手缓缓抬起,指间夹着三支菱形镖,一挥手,锋利的菱形镖划破空气,直取吴越泽咽喉。
沈沉雁挥刀格挡,镖钉入身侧土墙,尾端颤动不止。侍卫们正要上前,突然发现萨利诺捂住脖颈,喉间发出嗬嗬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