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山。
群山层峦叠嶂,连绵不绝,仿佛一条巨龙盘伏。
而在这群山之边,一间客栈伫立于岔路交汇之处。
很难想象,在这深山偏远之处,竟然会有这么一座客栈。
客栈的后墙几乎紧贴着陡峭的崖壁而建,仿佛是从崖石里长出来的一部分,根基深深扎入岩缝。
一根被风蚀得几乎要断裂的粗木旗杆,斜斜地插在栈门左侧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旗面早已褪色,边缘被撕成缕状,上面用浓墨写着一个巨大的、墨迹淋漓又因岁月而模糊的“歇”字。
客栈前方则是一小片勉强平整出来的空地,散乱地摆放着几块当马凳用的山石,几根拴马桩上,已经系了几匹马儿。
马蹄敲击在崎岖嶙峋的铺着碎石的小路上,从急促再到缓慢。
马背上,目光落于远处的客栈,梅绛雪轻声道:“栈建荒凉地,必有冤死骨,师兄,这客栈开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想来没这么简单,我们要去吗?”
顾少安抬眸扫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考虑到原东园被废了武功,顾少安开口道:“此地距离余江府还有百里地,观这天色,今晚或有急雨,进去暂歇一晚吧!”
梅绛雪轻轻点了点头,轻夹马腹,驱策着马儿跟着顾少安和原东园身后向着远处的客栈靠近。
随着进一步靠近,一些喧闹的人声便传入了顾少安三人的耳中。
单单从这些声音来看,便能知晓这表面看起来有些陈旧寻常的客栈里,竟是聚集了不少人。
对此,梅绛雪心中的凝重微微消减了几分。
三人下马,将坐骑拴好,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沉重木门,走了进去。
门内与门外的萧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光线昏暗的厅堂里,竟然颇为热闹。几张油腻乌黑的木桌旁,满满当当地坐着形形色色的客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劣质酒气、汗臭味、某种粗糙烟草的刺鼻气息,以及长时间不见阳光的霉味混合而成的复杂气息。
厅堂里的人,一看便知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有穿着粗布短打、肌肉虬结、眼神凶悍的汉子。
有裹着兽皮,腰间别着锋利短刀、脸上带着风霜刻痕的猎户。
也有面色阴鸷,低声交谈、目光游离的商人打扮者……………………
大多数人都是风尘仆仆,带着山野奔波后的疲惫和戾气。
他们或高声划拳,或低声密语,或独自闷头喝酒,形成了一股喧嚣又压抑的背景音。
然而,就在顾少安、梅绛雪、原东园三人踏入门口的瞬间,仿佛有根无形的线被猛地扯紧,厅堂内那嗡嗡作响的嘈杂声浪,竟如同被利刃劈断,骤然消失!
所有正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窃窃私语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目光如同实质,瞬间聚焦在新来的三人身上。
数十道目光在落于气质超然,相貌出尘的顾少安以及梅绛雪身上时,这一道道目光竟是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紧接着,这一道道呆滞的目光开始被好奇、审视、惊愕、贪婪、嫉妒等等各不相同的情绪所填充。
目光环扫了大厅一眼后,看着如此多的客人,顾少安神色不变,带着梅绛雪以及原东园走到了临窗的一张桌子。
三人刚落座。
一个身材瘦小、动作却异常灵活的店小二,如同嗅到腥味的鬣狗般,“哧溜”一下便从人缝里钻了过来。
靠近时,店小二的脸上堆着职业的假笑,眼神却极其锐利,飞快地在三人身上扫过。
当目光触及到顾少安以及梅绛雪手中各自握着的剑时,店小二视线稍稍停了一瞬后开口道:“三位贵客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一边说话,店小二一边用肩头上搭着的抹布在桌子上擦了几下。
顾少安开口,声音轻缓:“收拾一间房,再上些你们拿手的饭菜,无需酒水。”
店小二脸上笑容更盛,“一桌好菜,一间房,诚惠五两。”
这价格一出,一边的梅绛雪不禁皱了皱眉。
寻常州府,上等客栈,一桌席面加一间上房,至多不过一两或是二两银子。
五两银子,都足够寻常三口之家三四个月的开销了。
可想到此处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梅绛雪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来。
顾少安伸手入怀,等手取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几块散碎银子。
“得嘞!好菜一桌,上房一间。”
店小二捡起桌上的银子转过头吆喝一声,然后对着顾少安三人说了一句“三位客官稍等片刻”后便快步离开。
不多时,店小二又重新提着茶壶以及碗筷走了过来。
将几个碗分别放在桌下前,店大七一边倒茶一边询问:“见客官面生得很,是知是哪外的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