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阳祥奇约余惟喝茶。地点选在胡同深处一家老茶馆,两人坐在天井下,听着檐角滴雨。
“你知道现在圈内怎么说吗?”阳祥奇端起青瓷杯,轻吹一口,“都说你赢了。”
余惟笑了笑,摇头:“我没赢。我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
“可你动了规则。”阳祥奇看着他,“以前春晚是谁的资源多、关系硬,谁就能上。你现在靠一首歌,让一个二十年没登台的老艺术家重回巅峰,还让她唱的是你自己写的词曲。这不只是作品胜出,这是重新定义了什么叫‘资格’。”
余惟低头拨弄茶盖,良久才说:“我一直觉得,艺术不该被资历垄断。一个人能不能登台,不该看他过去有多红,而要看他现在有没有话要说。陈老师有话要说,所以我写了那首歌。仅此而已。”
雨停了,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一只麻雀跳过来,啄食散落的茶叶末。
“那你接下来呢?”阳祥奇问,“乘胜追击?拿奖、出专辑、开巡演?趁热度把名字焊死在‘新时代文艺旗帜’上?”
余惟摇头:“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哦?”
“太累了。”他笑了笑,“而且有些事,得先处理清楚。”
几天后,他出现在云南大理的一座小院门前。院子不大,种着几株腊梅和一丛竹子,门口挂着木牌:**栖云书屋**。推门进去,林晚正坐在廊下抄经,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他,笔尖一顿。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余惟站在门口,没进门,也没脱鞋。他看着她,这个他谈了三年恋爱、即将步入婚姻的女孩,眼神复杂。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他说。
林晚放下笔,静静等他说下去。
“《回眸》成功了。”他开口,“很多人说那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之作。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母亲的支持,那首歌根本不会存在。她在评审会上为我争每一个节目的位置,在内部会议上顶住压力坚持艺术标准,甚至在最后关头答应登台演唱我的作品……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冒着被质疑徇私的风险。”
林晚低头,手指摩挲着毛笔杆。
“我爱她。”余惟继续道,“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值得尊敬的人。但她越是支持我,我就越害怕??怕别人说她是因私废公,怕你说我利用这段关系往上爬,怕我们的感情最终变成一场交易。”
林晚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在道歉。”他说,“我是在澄清。我没有靠你母亲上位,但我也不否认她的帮助对我至关重要。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爱,从未掺杂功利。哪怕全世界都说我是在借势,我也要守住这一点干净。”
风吹过庭院,腊梅花瓣簌簌落下。
林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妈看完《回眸》那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余惟摇头。
“她说:‘这孩子,比我懂我。’”林晚声音微颤,“她一辈子都在为别人唱歌??为观众、为时代、为责任。可这一次,有人替她唱出了自己的心事。她说,那是她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次登台,因为她终于不是在扮演谁,而是在做自己。”
她顿了顿,伸手抚上他的脸:“所以别逃。也别自责。你没欠她什么,也没亏待我什么。你只是做了正确的事,并且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比如现在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跟我解释半天。”
余惟笑了,眼眶却红了。
“那……我们还能结婚吗?”他低声问。
林晚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只要你敢请我母亲当证婚人。”
三个月后,初夏。北京郊外一处山谷举办了一场小型音乐会,名为“回声计划”。受邀者皆是近年来活跃在民谣、戏曲、民族音乐领域的独立创作者。舞台朴素,没有华丽布景,只有山风与溪流作伴奏。
压轴节目,是陈今宜与余惟合唱新版《回眸》。这一次,加入了男声部分,由余惟亲自填词补写:
> “你走过四十个冬天
> 把星光缝进行囊随身
> 虽然路途太漫长
> 我仍听见你在唱……”
母女二人坐在台下第一排,林晚靠在母亲肩上,听着台上两个最重要的人用歌声对话,泪流满面。
音乐会结束当晚,余惟更新了微博,只发了一张照片:
画面中是陈今宜的手,轻轻搭在他写《回眸》时用过的那架老钢琴琴键上,旁边放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谢谢你,让我为自己唱一次。”**
配文是:
【有些歌,不是写给舞台的。
是写给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