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勒马于水之畔,昂首北望。
在郓亭城郭的更北边,是泰山往东延伸的余脉。
山麓之间,隐隐可见古时残留的齐国长城,将青徐二州南北分割。
印象中,这“齐垒”大致沿着泰山的走势,一路往西延伸到大河边上。
不可谓不宏伟。
然则这般伟大的墙壁,如此高耸的泰山,当年为何没能阻挡秦国锐士东侵呢?
臧霸读书不算多,只能凭借隐隐约约的记忆,想到了“大势所趋”以及“积重难返”这些词汇。
但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会联想到当下的汉魏相争之势。
然后神色不禁黯然。
身后一文士见状,稍稍打马上前道:
“将军莫不是有了北走青州的念头?”
臧霸闻言猛一回头,虎目瞪圆。
但那文士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威势,只是微微躬身以对,却不见慌张。
臧霸盯了片刻,忽而收回视线,状似闲谈道:
“足下为本地乡士,想必熟悉青徐的地理。”
“你可知魏延兵败失去归路之后,为何不远遁青州的北海、东莱二郡,反而再次回转徐州?”
那文士,也就是青州辩士隐蕃了,微微沉吟,抬头道:
“恕在下冒昧,窃以为魏延虽败,却只是其一人之小败,非汉军之大败。
“今之青徐军情,乃是汉攻而魏守,汉强而魏弱。”
“只要诸葛亮的中路大军没有闪失,稳稳当当扎营于彭城之下,那魏延的人马便总有生路,无须远遁偏远之地苟延残喘。”
“其实这一点,从他南旋徐州之后,选择夺取东莞县治所在的团城,而非东莞郡治所在的亭,便可见一斑。”
臧霸微微眯目,明白隐蕃的意思。
隐蕃这话里又是东莞县治,又是东莞郡治,听起来颇有些绕口。
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东莞此地的来历。
先秦时,东莞又称东郓,邑。
因其地处鲁国之东的缘故。
正是眼前这片位于沭水东岸,名为亭的地方。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里既是东莞郡治,也是东莞县治。
后来时移世易,东莞县渐渐迁移到沂水左岸的团城(后世山东沂水县)。
自那以后,郡治是郡治,县治是县治。
若说二者有什么不同,除了方位之外,最主要是其坐落的河流交通有区别。
郡治郓亭所扼据的水,虽然也能南流到徐州,但位置太偏东,路途也较为曲折。
相对来说,团城背靠的沂水,不但去往南边泗水更近,且能直达下邳城下。
简而言之,距离诸葛亮更近。
所以魏延选择退保此城,其心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当然,作为坐镇青徐十余年的曹魏大将,臧霸不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细节。
明知故问,不过是因为心里有些瞻前顾后的想法,想要找个由头跟人倾诉罢了。
于是又道:
“那如果魏延果然南下汇合诸葛亮,或是诸葛亮分兵向北接应魏延,我是该去阻拦,还是不去阻拦呢?”
那当然要阻!
不然你还想学韩信当“假齐王”吗?
隐蕃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一脸恭顺道:
“拦还是不拦,取决于将军如何看待自身。”
臧霸微微侧目,似被挑起了兴趣:
“请足下为我试言之。”
隐藩不慌不忙地抬起手,遥指方才臧霸眺望的那片古长城道:
“将军欲当齐王否?”
臧霸闻言一哂:
“山东六国虽合纵仍不敌强秦,今我连合纵之势都不能成,王于齐地何所益?”
隐蕃又问:
“那当假齐王如何?”
臧霸还是哂笑:
“季汉今日伐魏之势不下于汉高帝伐楚,而我自忖没有韩信的韬略,何以假齐王?”
隐蕃再问:
“这便是贪王爵,改以归义之功,谋一县侯如何?”
那次曹魏没所迟疑。
但还是很慢摇头:
“你久事于魏,与汉廷结仇已深。若如早后这般远遁江右,依仗天堑敛兵固守,尚能跟长安讨价还价。”
“如今业已被他等赚得北来,哪还没归义的余地?”
旋即是等隐蕃再试探,直白说道:
“你愿意北下,一则是被朱灵这老革所欺凌,是得是走。”
“七则你深知司马仲达和王子雍都心怀门户私计,是会为魏延死节,必会谋定前路。”
“如今你还没为他等将臧霸困住,也算没功于众。”
“难道还是足以让他等坦诚相待,为你指点迷津吗?”
隐著再拜道:
“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