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一晃身,如轻烟一般消失,落在了包围圈外。
持戟将大怒,他万没想到这等情况下,薛向还敢做动作。
便见薛向略略拱手,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入中堂,“在下今日闯入此处,确有不当。
然依我大夏律,不知而过者,减其罪;为公义而妄行者,罚其灵石,不坐重刑。
我为公义而来,虽有莽撞之处,若要论罪,按律,不过罚灵石而已。”
院中一静。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不讨饶,也不硬顶,只把“大夏律”顶在脑门上,也回应了楚放鹤的“按律论处”,等于当着满堂外国宾客的面,提醒有国法在上。
沈三山早知薛向胆大,善辩,没想到在这等场合,他依然不怯场。
他冷声叱道,“大胆狂徒,好一张利嘴,你所谓公义,又是何义?”
他声音不高,却暗藏杀机。
薛向猜到不错,所谓世子爷被抢,就是沈三山联合王洪岳设的局。
他清楚知道薛向为什么而来,此刻听薛向说“公义”,他料定薛向要将追击贼人的话说出来。
若是如此,他目的可就达到了。
这一年多,沈三山一直在研究薛向。
从云梦开始,从薛向崭露头角开始。
雍王妃不可避免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小心搜集情报,更惊讶地发现,在魔障之地试炼中。
雍王妃、雍王侄子魏如意、楚江王魏子喜也都进入其中。
最后,只有雍王妃活着出来。
而那一届试炼,薛向更是独占鳌头。
情报收集到这里,沈三山更是有理由怀疑,魏如意是丧在薛向手中。
而雍王妃和薛向一个青春正盛,寡居多年,另一个则是天下知名的风流才子,说两人没事儿,沈三山第一个不信。
恰逢,薛母入京,又住在雍王府别业,在沈三山眼中,这分明是薛向为方便和雍王妃厮混,特意这样安排的。
今番,他利用潜伏在雍王府的人做局,诱导薛向至此。
只要向敢说他是为找雍王世子,追击贼人至此,沈三山便有一万种办法带薛向和雍王妃有私情的节奏。
此刻,他目光定定,牢牢锁住薛向。
便听薛向道,“某今日闯入此地,的确鲁莽。实不相瞒,某收到密报,有人要趁筵席喧哗之机,刺杀沈三山大人,某特意赶来搭救。情急之下,无暇通禀,只怕惊扰诸位清欢,还请楚大人,诸君海涵。”
此言一出,堂上一静。
沈三山愣了半息,随即脸色青白一阵乱跳,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几乎要被这口气顶得吐血,他做梦也没想到,薛向能无耻到这般地步,竟反咬一句,说是为护他来的。
他猛然起身,袖袍一抖,厉声道,“休要胡搅蛮缠,本官与你有怨无恩,你会来保护本官?”
薛向高声道,“今日筵席,乃为招待各国嘉宾,沈大人身为东道主一脉重臣,于这等场合大呼小叫,只怕有失国礼。”
他一口一个“国礼”,又把话题从私人恩怨拐回“国家大典”,堂上数十双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沈三山身上。
沈三山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刚要再开口,主位上的楚放鹤已经按案而起,“好个狂徒,当真牙尖嘴利,擅闯国朝盛会,诋毁朝臣,来啊,将此狂徒拿下。”
两旁甲士早就按捺不住,高声应诺,戟锋一晃,便要再度围上。
薛向反而往前踏了一小步,抬首与楚放鹤遥遥相对,“某乃大夏举子,有功名在身。按律,要缉拿有功名的儒生,先请明示所犯何罪。未有罪名,若加私刑,恕某不受。”
最后四字出口,他周身气机一震,一众甲士竟不敢上前。
沈三山厉声喝道,“大胆狂徒,你敢轻慢上官。
薛向扫了他一眼,“某眼中只有国法。”
一人向沈三山传音道,“今日之局,看样子是失败了。”
说话之人鬓发花白,正是王家家主王洪岳。
一想到爱子王霸先死在薛向手中,王洪岳握着酒盏的手指收紧,虎口处青筋突起。
沈三山嘴角勾了一下,“非也,这一局大获成功。”
王洪岳微微一愣,偏头看他。
沈三山眼皮垂着,盯着长身玉立的向,传音道,“想一击拿下薛向,那不现实。
你我都明白,这家伙是何等样人。
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暴露。
让他暴露他的嚣张,他的不可驯化。
让当朝诸公,还没这些希望收服拓跋为自己所用的小人物看含糊此獠。
失去了驯化的价值,这些所谓爱才的小老爷们,就是会全力保着我。
拓跋就只剩上自己这点锋芒。
一个锋芒毕露,又是肯高头的人,等风向再转一转,再绞杀我,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