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开一段来自蒙古国牧区的视频。画面中，一位年迈的额吉（母亲）颤抖着手指触碰一块掌心大小的储能板，轻声说：“现在，我孙子晚上写作业，不用再点煤油灯了。”镜头一转，孩子正趴在毡房角落的小桌上写字，头顶是一盏由“启明”微型模块供电的LEd灯，光线柔和而明亮。
江成闭上眼，喉头微微发紧。他忽然想起赵志远临终前说的话：“咱们搞技术的，不图名利，就图能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亮堂一点。”
如今，这盏灯真的照到了万里之外的荒原。
手机震动，是宁泰发来的消息：“欧盟调查组明天上午九点抵达深圳，要求参观研发中心和财务审计室。外事办已安排接待流程，您要不要露面？”
江成回得很快：“见。而且我要亲自带他们走一遍生产线，从原材料入库到成品出库，全程开放。”
“可他们带着记者团，明显想制造舆论压力……”
“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江成敲下最后一行字，“真正的底气，不是藏在保密协议里，而是写在每一块电池的序列号上。”
第二天清晨，江成穿着最普通的工装出现在北门接人。调查组领队是一位金发高鼻的德国籍官员，名叫沃尔夫，态度冷峻，一见面就掏出清单要求立即调取近三年所有政府补贴明细。
“可以。”江成微笑，“但我建议我们先去看看‘奔流S2’是怎么造出来的。毕竟，你们要查的是产品是否‘不公平竞争’，不如先看看它值不值得被这样对待。”
沃尔夫略显意外，但点头同意。
一行人换上防尘服，进入无尘车间。江成一边走一边讲解：固态电池的封装工艺、AI质检系统的误判率优化、热失控防护层的七层复合结构……他不回避任何细节，甚至主动打开一段故障记录视频??那是三个月前一次批量测试中，三块电池因电解质涂布不均导致短路，整批返工。
“我们损失了四百万元，延误交付十五天。”江成平静地说，“但没人推责，也没人掩盖。因为错误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
沃尔夫沉默良久，终于问：“你们的企业文化……真的允许公开失败？”
“当然。”江成指了指墙上一幅学生画作的复制品??正是那个西藏男孩画的“银色长龙伸向星空”，“这些孩子将来会成为工程师。如果他们从小就知道，大人只展示成功，那他们长大后也会害怕犯错。而科技的进步，恰恰始于对失败的诚实。”
中午，江成请调查组在员工食堂用餐。菜单很简单：两荤一素一汤，米饭自取。他端着餐盘坐到一张普通餐桌旁，周围是刚下班的技术员，有人认出他，也只是笑着点头，并未围拢。
沃尔夫也端着盘子坐下，犹豫片刻，问道：“您为什么不设专用餐厅？不担心安全问题？”
“我每天吃的和大家一样。”江成夹起一筷子青菜，“真正的安全，不是靠隔离，而是靠信任。我在昌城厂当学徒时，师傅总说：‘锅里有肉，大家才有力气干活；心里有光，人才愿意往前跑。’”
饭后返回会议室，法务团队已准备好全部财务文件。江成没有回避，反而将三年来每一笔国家专项资金的用途做成可视化图表，逐项说明：多少用于设备采购，多少投入基础研发，多少补贴一线工人培训。
“我们的成长，确实得到了政策支持。”他说，“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一支愿意死磕难题的队伍，有一群相信‘中国制造也能引领世界’的普通人。你们可以质疑机制，但请不要否定这群人的努力。”
沃尔夫翻阅着数据，神情逐渐缓和。临走前，他主动伸出手：“我会如实报告。不过……我有个私人请求。”
“您说。”
“能否送我一块‘晨光-3’电池？不是为了研究，而是给我女儿。她正在做高中科学项目，主题是‘未来的能源’。我想让她知道，有一种中国技术，不仅高效，还有温度。”
江成笑了，当即让郑可打包一块样品，附上一张手写卡片：“致未来的世界建造者：愿你的每一次实验，都离梦想更近一步。”
一周后，欧盟发布初步评估报告：未发现大江集团存在违规补贴行为，其技术创新源于持续研发投入与产业链协同突破，符合wTo规则精神。报告末尾特别提到：“该公司展现出罕见的透明度与社会责任感，值得成员国企业借鉴。”
风暴平息，阳光重现。
春天再度降临生态城。樱花大道两侧，新栽的紫玉兰悄然绽放。江成恢复了晨间散步的习惯，这次身边多了几个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