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莫进入了诏狱深处。
牢房依然简陋,却不再晦暗,明晃晃的竹皮灯,与暗狱的氛围格格不入。
地上到处撒着零乱的竹简,仔细看去,能隐约看出,那些竹简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董仲舒对大汉现行官制做了全面剖析!
“师长?”陈莫的声音,温和如春风。
久入思考,不闻外事的董仲舒身形一颤,“时间到了吗?”
“没呢。”
陈莫摇摇头,“不过就这几天的事了。”
四时王政,春不杀人,董仲舒的刑日,便是孟夏正日。
太上与陛下的恨,可见一斑。
董仲舒提起的心,又松了下来,他本以为大儒的自己,是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的。
所以他以前想不通为什么有那么多“必死的人”,能多活一天就不愿意少活一天,哪怕把身体熬到油尽灯枯,形同骷髅。
现在他明白了,人到死时真想活啊。
多活一天是一天。
“那你小子有何事?”
“和师长说话,就是痛快。
陈莫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旋即便把羊皮书通过铁栅栏递了过去。
董仲舒接过,借着灯光,定睛望去,眉头一皱。
这道请问中将军安书,看似行文很流畅,笔墨意味落处很自然,但整体却透露着别扭的气息。
给人的感觉,问安,不过是为了隐藏什么。
陈莫知道对了,说出了师兄的判断,“经典密语。”
董仲舒一愣,再看时,眉头已经展开了,随后坐回桌案前,比照着羊皮书,问安书背后的密语,逐渐被破译出来。
“匈奴”、“生意”、“晋阳”、“常平法仓”、“火龙袭之”,等等文字,在笔下显现。
董仲舒的眼睛,更多的是落在了“中将军”、“前将军”这些官职代表的人身上。
麒麟阁功臣,呵!
董仲舒就没有正眼瞧过几个麒麟阁功臣,真要说的话,只有三个半,公孙弘、卫青、霍去病三人,以及张汤半个。
这就和高皇帝刘邦在建立大汉后,论功行赏之情形一样。
高皇帝将萧何列为首位功臣,封为侯,食邑最多,此举引起众多武将强烈不满,他们纷纷争辩:“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
居臣等上,何也?“
面对质疑,高皇帝巧妙地用狩猎作比喻回应:“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
高皇帝甚至进一步补充说,诸将大多只身追随他,而萧何却举全族数十人随他征战,功劳不可忘。
功人、功狗之说,传唱至今,还会传扬更为久远。
公孙弘、卫青、霍去病、张汤在陛下受禅之中的功劳不必多说。
在太子夺取长安那一夜,公孙弘的独子,或者说犬子公孙度,就再也没有在人前显现。
卫青、霍去病也是如此,姐夫(姨夫)公孙贺父子死于狱中,其他兄姐侄儿外甥(母舅姨堂表兄弟),只剩下寥寥数人。
至于张汤,为了丞相大位,差点干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要坑杀所有大汉权贵,包括自己的狠人。
这也就是碰上陛下了,换到其他君主,或者君主迟暮之时,商鞅和他的罪罚,也是张汤该有的罪罚,哪能荣休于世。
董仲舒从来不认为付出可以换回等价的回报,但付出越多的“功人”,的确会比收获大于付出的“功狗”更加珍惜世间种种。
一言以蔽之,来之太易,会让人失去敬畏之心。
当然,不论是高皇帝,或是他董仲舒,“功狗”都非贬义、辱骂,而是定位,肯定了以前的元功之臣和现在的麒麟阁功臣的忠诚和骁勇善战。
公孙敖、赵食其对陛下的忠诚,是不必担心的,可更爱财啊。
火龙烧仓?
火中取栗!
这手段能传承千古,不代表多么高超,却胜在实用。
董仲舒将羊皮书连同译文都交回陈莫,陈莫的眼睛仅是一瞟,便被内容的恐怖震惊到无以复加。
紧接着便是惊疑。
董仲舒知道他在想什么,指着那请问安书末的年月日,“羊皮书的内容,你小子可以抄录下来,交由其他熟读《春秋》之士再译,不过,你该将这羊皮书再次封装还给它的‘主人’了。”
从洛阳到长安,连驿急递再慢,也就三个日夜,眼下都过去三日两夜了,如果中将军公孙敖在日出之前看不到这道羊皮书,就会知道事情暴露了。
与匈奴私通者,虽然是知道具体没少多人,但那下面,就没两位麒麟阁功臣,小汉第一小郡郡守,都尉,和一位国业家族家主了,而想烧掉晋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