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博很快回复:
> “你已经不一样了。因为你背后站着两千人。”
雨落下来时,晏修义正驱车赶往厂区。道路积水严重,车灯照出前方一片混乱??十几名村民围在施工围挡外,情绪激动。
他下车询问,原来是雨水冲垮了一段临时排水渠,导致附近农田积水,秧苗受损。村民指着工地骂:“说什么造福百姓,结果祸害庄稼!”
现场工程师解释:“我们设计了三级沉淀池,但这场雨超出百年一遇标准,系统来不及响应。”
晏修义没说话,转身走进雨中,蹲下查看水势流向。几分钟后,他掏出手机拨通设计院值班人员:“立刻调取地形高程图,我要知道哪几个低洼点需要紧急增设导流槽。同时联系镇供电所,借调三台大功率抽水泵,今晚必须排涝。”
他又转向村民代表:“我代表公司道歉。损失我们会赔偿,但请给我们时间解决问题。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带着整改方案来村里开说明会,欢迎你们提任何要求。”
村民们面面相觑,怒气渐消。
回到指挥部,他连夜组织应急小组制定排水方案,并亲自修改图纸。凌晨两点,他给唐棠发信息:
> “明天检查组来之前,麻烦协调农业局专家一起参与现场勘测,我们需要第三方见证。”
唐棠回:
> “已联系好。另外,建议你在说明会上公布‘社区影响评估机制’初步框架,把周边农户纳入监督委员会。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共建。”
他看着屏幕,嘴角微扬:这个女人,总能在危机中看见转机。
次日上午,环保联合检查组准时抵达。出乎意料的是,带队的竟是省厅特派专员,态度严谨却不带敌意。他们逐一核查排污数据、审阅技改文档、抽查职工社保缴纳记录。
最紧张的时刻出现在午后??检查组提出要随机走访五户受影响家庭,包括拆迁户、病退职工、子女受助学生。
唐棠陪同前往。第一家是老张家。老人穿着新发的工作服,骄傲地展示胸前的“技术指导”挂牌,孙子在一旁用平板电脑做作业,说是学校统一配发的“智慧学习终端”。
第二家是那位尘肺病工人的妻子。她拿出丈夫最新的体检报告:“医生说病情稳定了,多亏了康复项目定期吸氧和营养补贴。”她哽咽着说,“以前总觉得拖累家人,现在每个月还能领补助金做手工贴补家用,感觉自己还有用。”
第三家是受益于“职工子女成长基金”的高中生小林。她拿出了奖状和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我考上师范大学了,将来想回来教书,报答这片土地。”
检查组成员全程沉默记录,离开时,组长对唐棠说:“你们做得比报告里写的更扎实。”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村口说明会现场。晏修义站在临时搭起的雨棚下,面对五十多名村民,逐条讲解排水系统改造计划,并宣布成立“厂群共治委员会”,邀请农民代表参与日常环境监督。
“我们不是来征服自然的,”他说,“我们是来学会与这片土地和平共处的。过去工厂只管生产,不管下游;今天我们愿意低头倾听每一条溪流的声音。”
掌声响起时,阳光破云而出。
当天傍晚,检查组出具初步意见:东坝项目环保合规,技改进度符合预期,职工安置真实有效,建议列为省级绿色转型标杆。
与此同时,梁崇信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对镜头,他首次公开承认:“十五年前,我主导收购三家地方水泥厂,裁员七千余人,被誉为‘铁腕改革者’。今天,我以个人名义向那些被时代抛下的人致歉。我不是求原谅,只是希望未来的历史书写中,能少一些伤痕,多一些温度。”
全场哗然。记者追问是否意味着益丰集团将全面转向“非盈利导向”,他答:“恰恰相反。我相信,真正可持续的利润,必须建立在公平与尊严之上。下周起,我们将启动‘旧厂重生计划’,优先选择有历史包袱但仍有社会价值的企业进行技术注入和管理输出。”
媒体称其为“梁崇信之变”,舆论持续发酵。
一周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派出专题调研组进驻东坝。唐棠作为主要汇报人,在座谈会上讲述了那个让她彻夜难眠的瞬间:“当我看到一位五十岁的女工,颤抖着手填写‘我想学仓储管理’的报名表时,我才明白,所谓改革,不是替他们决定未来,而是给他们亲手打开门的机会。”
调研组组长感慨:“你们不仅救活了一个厂,更重要的是,唤醒了一种信念??普通人也值得被认真对待。”
春天深处,新厂区全面投产。第一炉熟料顺利出窑,控制系统显示各项指标全部达标。工人们自发聚集在观景平台,鼓掌欢呼,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
晏修义站在人群中,没有发表讲话,只是默默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刻。照片里,蓝天白云下,烟囱不再冒黑烟,而是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