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虽不懂 “明胶” 是什么,却还是赶紧跑去找庖厨。
没半个时辰,就扛着半袋牛骨、两张鲜牛皮回来,骨头带着血丝,牛皮上还沾着细毛。
朱祁镇先把牛皮泡在清水里,用木刮刀刮掉上面的毛和脂肪,刮得手臂发酸,才把牛皮切成细条;牛骨则敲成小块,放进大陶锅里,加满水,架在炭火上慢慢熬。
“火别太急,得熬够六个时辰,让骨头里的胶质都出来。”
朱祁镇守在锅边,时不时用木勺搅一下,锅里的水渐渐变成乳白色,飘着淡淡的肉香。
庖厨路过工坊,探头进来笑:“陛下这是要熬骨头汤?加点盐更鲜!”
朱祁镇也笑:“不是喝汤,是熬‘胶’,比汤金贵多了。”
熬到傍晚,锅里的水少了一半,变得黏稠,用木勺舀起来能拉出丝。
朱祁镇关火,找来块细麻布,把熬好的胶汁滤进陶碗,滤布上留下细碎的骨渣和肉末,他用木勺轻轻压了压,让更多的汁水流下来。
滤好的胶汁放在阴凉处,到了半夜,竟凝成了半透明的冻子,用手指戳一下,弹弹的像冻肉。
“这就是明胶了。”
朱祁镇把明胶冻切成小块,放进小陶锅里,加少量水,用小火加热融化,胶液变成透明的淡黄色,倒在玻璃片上,凉了之后形成一层薄膜,摸起来光滑有弹性。
陈六凑过来摸了摸:“陛下,这膜比火棉胶结实多了,干了也不裂。”
接下来要做卤化银。
朱祁镇之前做湿版时剩了些硝酸银,如今要制备溴化银,他让陈六找来个干净的陶碗,倒入少量清水,放进一勺溴化钾,搅拌到完全溶解。
再取另一个陶碗,溶解硝酸银溶液,然后慢慢把硝酸银溶液倒进溴化钾溶液里,边倒边搅,碗里渐渐出现乳白色的沉淀,像撒了把细盐。
“这就是溴化银,感光的关键。” 、朱祁镇盯着沉淀,“得让它均匀地混在明胶里,不然拍出来会有黑点。”
他把融化的明胶汁倒进溴化钾和硝酸银的混合液里,用细竹棍快速搅拌。
竹棍划过液面,留下一道道漩涡,乳白色的溴化银颗粒渐渐融进明胶里,变成淡灰色的乳液,像稀释的牛奶。
第一次涂布时,朱祁镇用细毛刷蘸着乳液,往玻璃片上涂,乳液比火棉胶稠,涂起来容易堆在边缘,干燥后膜的边缘厚,中间薄,拍出来的影像一边清晰一边模糊。
他皱着眉琢磨,把毛刷换成了薄竹片,像刮腻子似的,从玻璃片的一端往另一端刮,力道均匀,乳液在玻璃上形成一层均匀的膜,厚度约莫半张纸那么薄。
干燥是个难题。直接放在太阳下晒,膜会翘边;放在屋里阴干,又容易沾灰。
朱祁镇让人做了个木架,架上绷着细纱布,把涂好乳液的玻璃片放在纱布上,再用竹罩罩住,避免灰尘落在膜上,然后放在通风的窗边,让海风吹着干。、第一天干燥的玻璃片,膜还是裂了几道细纹,他摸了摸,觉得是明胶太硬,于是下次熬明胶时,加了半勺蜂蜜 —— 蜂蜜能增加柔韧性,这是他之前做巧克力时学到的法子。
加了蜂蜜的明胶乳液,干燥后膜果然不裂了,用手指轻轻掰弯玻璃片,膜也跟着弯,松开后又恢复平整。
朱祁镇拿着这片 “干版”,心里激动得很,赶紧去测试感光效果。
他把干版装进相机,对准工坊外的老榕树,用发条钟表计时——不错,眼下海防匠人早已熟练制造各种华丽的机械钟表。
之前湿版要一刻钟,这次他先试一分钟。
曝光结束,他赶紧在暗箱里取出干版,放进显影液里。
没一会儿,榕树的轮廓渐渐显出来,比湿版的影像更清晰,连树叶的纹路都能看见。
“成了!” 朱祁镇忍不住喊出声,陈六跑过来,见玻璃片上的榕树清清楚楚,也跟着高兴:“陛下,这比湿版快多了!还不用怕胶干!”
可他还想再缩短时间。
第二天,他又测试了10秒钟,拍的是码头的 “海龙号”。
显影后,船身的龙纹、桅杆上的帆都清晰,只是船帆的阴影有点淡。
他琢磨着,是曝光时间还不够,于是下次试了半分钟。
这次影像正好,船帆的阴影、船身的木纹都分明,比湿版的效果还好。
“再试试肖像!” 朱祁镇叫来了正在修船的周虎,让他站在工坊门口,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朱祁镇装好干版,调好相机。
三十秒后,曝光结束,显影后,周虎的甲胄纹路、脸上的疤痕都清晰得很,连他握刀柄的手指关节都能看见。
周虎拿着底片,反复看了好几遍:“陛下,这物件现在更神了!站一会儿就拍好了,之前还得等半天!”
接下来的几日,朱祁镇不断调整明胶、溴化银的比例,还有曝光时间。
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