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历史。”他睁开眼,泪水滑落,“这是未来的种子。”
翌日清晨,消息如风般传遍全城。
“守瞳”将在圆月潭举行首场“听会”,任何人皆可参与,只需带上一句话,一句从未说出口的话。
起初,响应者寥寥。修行世家嗤之以鼻,称其为“情绪泛滥的闹剧”;国家异能管理局虽未干预,但也发布警示公告:“谨防集体灵识共振引发精神崩解。”可当第一位参与者的故事被公开后,局势悄然逆转。
那是一位退役的驱魔人,满脸疤痕,左臂缺失。他在众人面前掏出一块烧焦的布片,那是他妹妹最后穿的衣服。他说,百鬼夜行那晚,他奉命清除“邪祟”,亲手斩杀了藏身村中的十二名妖族孩童。直到战后清理现场,他才认出其中一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他们说我执行了正义。”他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可我知道,我杀的是亲人。那天她看着我,喊的是‘哥哥’,不是‘怪物’。”
全场寂静。
没有人喝骂,没有人离开。只有风吹过潭面,荡起一圈涟漪。
然后,第二个人站了起来。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有人坦白曾背叛挚友以换取修为晋升;
有母亲哭诉因害怕孩子觉醒异能而将其毒杀;
有少年承认自己嫉妒同桌成绩优异,在考试当天偷偷换了她的答卷;
更有年迈的宗师哽咽道:“我这一生写了九本功法,每一本都删去了‘共情篇’,因为我怕弟子们变得太善良,活不下去。”
每一句话落下,潭水便泛起一道光纹,如同大地在回应。
而在潭底深处,那粒沉眠已久的金芒,忽然剧烈闪烁一次,随即缓缓上升,悬浮于水面之上,化作一朵半透明的金色莲花。花瓣层层绽开,中心并未孕育果实,而是一面小小的镜子,镜中倒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千万张交错重叠的面孔??有笑、有泪、有怒、有悔。
“那是……心相之镜。”李明月喃喃,“传说中唯有至诚之言,才能唤醒的圣物。”
崔九阳走上前,站在镜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摘下胸前佩戴多年的天狐玉佩,那是柳如是赐予他的信物,象征“净化与镇压”。他将它轻轻放入镜中。
玉佩触镜即碎,化为流光,融入莲心。
下一刻,整朵金莲轰然炸裂,化作漫天光点,如萤火四散,飞向城市每一个角落。凡是被光点触及之人,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会突然停下,闭上眼,仿佛听见了某个遥远的声音。
有人在办公室里突然抱住同事痛哭:“对不起,我一直假装讨厌你,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
有老人拨通三十年未联系的儿子电话,只说了一句:“爸想你了。”
有个孩子对着空气大喊:“我知道你不是坏爸爸!妈妈不让你来看我是因为她恨你,不是因为你不要我!”
世界并未因此翻天覆地,没有神迹降临,也没有秩序重构。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数日后,国家异能管理局召开紧急会议。会上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一名S级通缉犯在听完“听会”录音后,主动 surrender,并交出藏匿多年的十三名失踪者名单。局长沉默良久,最终下令:“开放所有封闭档案,允许公众查阅涉及‘肃清行动’的历史记录。”
与此同时,七大仙门联合发表声明,承认三百年前对守瞳族的围剿存在重大伦理问题,并提议设立“真相与和解委员会”。
而“守瞳”小店门前,排起了长队。
他们不再带来武器或契约,而是抱着日记本、旧照片、孩子的涂鸦、甚至一段语音留言。有人一句话要说三天,有人站着哭了两个小时才挤出一句“我后悔了”。
胡十七每天记录,李明月每日封存,崔九阳则负责守护结界,防止过度情绪引发灵脉暴动。他们疲惫,却前所未有地充实。
某日黄昏,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怯生生走进来。她十岁左右,瘦小,眼神躲闪。她放下一只塑料瓶,里面装着几十颗折好的纸星星。
“这是我给楼上的奶奶折的。”她小声说,“她一个人住,总咳嗽。我想送给她,可妈妈说她是‘孤魂供养者’,沾了会倒霉。我就偷偷折,每天放一颗在她门口……后来她死了,没人来收尸,是我报警的。警察叔叔夸我勇敢,可我还是觉得……我很坏,因为我曾经希望她快点死,这样我就不用再害怕了。”
李明月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你不坏。你只是太小了,没人教你,害怕是可以存在的。”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崔九阳默默将塑料瓶收入符匣。封印完成那一刻,瓶身浮现出虚影:老太太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颗纸星,笑着对镜头说:“谢谢小妹妹,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那一夜,金莲再度浮现于圆月潭上,虽短暂,却比以往更加明亮。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