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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素心传 > 第26章 竹笔刻心

第26章 竹笔刻心(2/2)

上的半成品帕子——那是株正要开花的兰草,花苞鼓鼓的,像藏着满心的期待,银线绣的露水在光下颤。他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个紫檀木小盒,盒面雕着缠枝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打开盒子时,木片相磨发出轻微的"咔"声。里面躺着支竹制的小楷笔,笔杆是湘妃竹的,浅黄底子上泛着些红纹,像雨打在竹叶上洇的痕,一道一道,看着竟有些像泪痕。笔头裹着细腻的狼毫,是上好的湖州笔,笔杆中段刻着株小小的兰草,叶尖向上挑着,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显然是用心刻的,刻痕里还沾着点细木屑。

    “这是我给你带的。”他把笔放在兰芝手里,她的指尖触到笔杆的纹路,像摸到了他的温度,那点温热从木头里渗出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兰芝捏着那支笔,指节泛白,笔杆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像要嵌进肉里。

    “等我回来。”沈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像风吹过空荡的药炉,“回来教你用这支笔写字,写你的名字,写兰草的'兰'。到时候,你把心里的话都写下来,我天天读给你听。”他顿了顿,喉结又滚了滚,“咱们去城外找块地,种满兰草,你绣活,我研墨,好不好?”

    兰芝望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竹板上,晕开了好大一块墨。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把那支竹笔紧紧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笔杆上的兰草,一遍又一遍,像要把它刻进心里,刻进骨头里。沈郎看着她,眼里的光暗了暗,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的泪,那点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像被烛火燎过,又疼又暖。

    他走的时候,兰芝把刚绣好的帕子塞给他。那帕子上是两株纠缠的兰草,根在土里相握,叶在风里相依,花茎上绕着根金线,像解不开的结,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绣的,针脚密得能数清。“带着它。”沈郎把帕子叠成小方块,塞进贴胸的布袋,指尖透过布料能摸到她绣的金线,“见帕子如见人。”他转身下楼梯时,兰芝忽然追上去,把那支湘妃竹笔又塞进他手里——她想让这支笔陪着他,像她陪着他一样,在那些看不见的日子里,能有个念想。

    沈郎走后的第一个月,阁楼的窗总开着。兰芝每天绣完帕子,就坐在窗边望,看后街的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映出药铺的幌子;看药铺的伙计晒药草,金银花、连翘、紫苏……摊在竹匾里,像片小小的药田;看南飞的雁排成人字,翅膀划破云层,往北边去了又回来。她把《兰谱》翻得卷了边,在空白处画满小小的竹笔,笔尖都朝着北边,密密麻麻,像片刚冒头的兰草芽。

    王妈妈见她失魂落魄的,特意把最好的活计分给她:“张夫人要套兰草屏风,十二扇的,绣好了给双倍工钱,你拿去绣。”兰芝抱着绷架回阁楼,一针一线绣得极慢。屏风中景是片兰草坡,她在最深处绣了个小小的人影,穿着青布褂子,背着药箱,像从远处走来,衣角被风掀起,像极了沈郎站在廊下的模样。

    入秋时,药铺的伙计捎来个布包,说是沈郎托人带的。兰芝拆开粗布时,手指抖得厉害,布角的线头缠在指节上,解了半天才打开。里面是块北地的暖玉,雕成兰草的样子,叶片蜷着,像怕冷似的,触手温凉,贴在皮肤上,却能慢慢暖起来。伙计说:“沈大夫说,北地冷,让姑娘贴身戴着。”兰芝把玉系在贴身的布带上,玉的温度贴着心口,像沈郎的指尖,总在她难过时轻轻碰一碰。

    第一场雪落时,屏风绣到了收尾。兰芝在角落绣了株矮兰,叶片上压着点白绒,是她攒了半年的白狐尾毛,摸上去暖暖的,像落了雪又被阳光晒过。她想着沈郎看到会写什么——或许会说“北地的雪更厚,兰草该埋半截!”又或许会画个小太阳,说“雪化了就发芽。”她甚至想好了要在屏风背面绣上他的名字,用金线,绣得小小的,像个秘密……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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