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会隐隐作痛,却总在揉她肩膀时用足了力气;虎口处有道浅疤,是去年给她削竹蜻蜓时被刀划的,当时血珠滴在竹片上,母亲却先问她有没有被吓到;掌心的茧子厚得能磨亮竹牌,却总能在摸她眼睛时放得极轻,像怕碰碎的琉璃,连呼吸都放柔了。
“娘,您的手真好看。”阿禾伸手覆在母亲手背上,掌心的暖透过粗布衣衫渗过来,像无垢泉的水流过指尖,“比泉边的水莲还好看。”
母亲的脸忽然红了,像被晨光照透的桃花瓣,抽回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围裙上还沾着昨夜煮药的药渣印:“老胳膊老腿的,有啥好看。”可嘴角的笑却压不住,像泉眼冒出来的水泡,一串串往外涌,连眼角的细纹都盛满了笑意,像被风吹皱的春水。
风拂过檐角的铜铃,唱得更欢了,“叮铃铃”的声浪裹着艾草香漫过回廊。那铜铃是母亲去年托人从镇上买的,说庵里太静,挂个铃儿添点生气,当时阿禾看不见,却总在风里听着铃声,想象它发亮的模样。如今看清了,铃身刻着细碎的花纹,像母亲绣帕上的缠枝莲,风一吹,就把暖融融的声响送得很远。
无垢泉的水面上,阳光碎成金斑,随波轻轻晃,像撒了把揉碎的星子。那颗沉在泉底的桃核,红光淡淡的,像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小火星,守着一个“安”字,也守着一段被热乎气焐得透亮的时光。阿禾知道,那红光里藏着母亲烧红的针烫下的每一笔,藏着她跪在泉边的祈愿,藏着无数个像此刻这样的清晨——有粥香,有阳光,有母亲在身边。
老尼站在廊下,看着母女俩相携往灶房走,阿禾的蓝布裙扫过青砖,带起细碎的风,裙角的泥点被晨光描上金边,倒像绣了些俏皮的小花;母亲的灰布围裙摆里露出半截靛蓝包袱,是阿禾染的那块,边角磨得发毛,却比任何绸缎都珍贵。竹杖上的铜环轻轻晃着,与檐角的铃声应和,像在数着光阴里的暖,一声,又一声,把寻常的日子串成了珠串。
灶房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混着莲子粥的甜香漫出庵墙,在晨雾里散成薄薄的纱。阿禾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着母亲用木勺搅着锅里的粥,蒸汽模糊了母亲的轮廓,却挡不住那双眼亮闪闪的眼——那眼里映着跳动的灶火,映着锅里翻滚的白粥,映着她,像盛着整个春天的暖。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腌好的萝卜条,是母亲带来的,说就粥吃最爽口,萝卜条切得粗细均匀,看得出母亲切时的用心。
“娘,粥里的莲子,像您绣帕上的莲花。”阿禾忽然说,看着母亲掀开锅盖时,蒸汽里浮动的光影,那些光落在母亲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钻,又像去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落在梅枝上,美得让人想落泪。
母亲笑着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嘴边,指尖的温度落在她唇上:“快尝尝,看熟了没。”粥香混着母亲指尖的艾草香漫进鼻腔,阿禾张嘴时,看见母亲袖口磨破的地方,被用同色的线补了个小小的十字,针脚歪歪扭扭,像她七岁时绣的模样,当时母亲笑着说“这样才好,像娘和阿禾,紧紧系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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