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让生命溜走。“这布救了他!”抬担架的老矿工抹着泪,他的胡子上还沾着煤渣,“换以前的破布,血早流干了!这布看着糙,裹在身上却软和,吉米刚才还说,不那么疼了。”
汉娜带着几个洗衣妇闻讯赶来,手里捧着热水和草药。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往麻布上浇热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这布吸水,草药汁能渗进去,比直接敷伤口管用。”她的指尖在结上轻轻按了按,“玛吉婶说,这结是‘活’的,能把草药的劲儿往肉里引。”
吉米的眼睛半睁着,看见汉娜手里的麻布,突然笑了:“汉娜婶,这布……跟我娘织的一样暖。”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股劲,“等我好了,也用这布……给我娘做件围裙。”
工棚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油毡的“哗啦”声。麦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攒的工钱,往我手里塞:“先生,再给咱来几匹布!矿上的弟兄们都等着呢,这布不光能做衣裳,还能救命,是咱的护身符!”
傍晚时,汉娜带着女人们来送热汤。她们的围裙都是科克麻布做的,结角缠着不同的物件:汉娜的系着块亮晶晶的煤,说“让男人记着别碰危险的煤层,这煤光溜,没棱角,安全”;玛吉的拴着颗饱满的麦粒,“盼着下井的人都能吃上热麦饼,肚子里有粮,心里不慌”;最小的姑娘莉齐,才十二岁,在结上缝了朵蓝布花,“我爹说矿道里黑,看见花就想起春天,就有劲儿往外走了”。
麦肯把剩下的麻布分给各家,让她们给窗台上的花盆当垫布。“你看这麻线,”他指着布上的纹路,“根根都拧在一起,就像咱矿上的弟兄,少了谁都不行。”他望着矿场远处的山坡,那里有片荒地,去年矿难后就荒着,“等开春,咱把西海岸的麻种在这儿,让贝尔法斯特的土里,也长出带‘家’字结的麻。到时候,咱自己纺线,自己织布,再也不用求人!”
女人们都笑起来,笑声混着汤的香气,在工棚里漫开。莉齐突然跑到我面前,往我手里塞了个小东西——是用煤块刻的“家”字,边缘磨得光滑,还拴着根麻线,“送给先生,带在身上,就像咱贝尔法斯特的人,在陪着您。”
离开矿场时,暮色正浓。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科克麻布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红麻线结在灯影里晃动,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脏。我摸出怀表,表链上的小鹅卵石还在轻轻撞着表壳,只是此刻,它仿佛带着贝尔法斯特的煤烟味,与科克的靛蓝、西海岸的海盐混在一起,成了说不出的踏实味道。
远处的矿灯亮了,一盏盏在黑暗中连成线,像串在麻线上的星子。我知道,这根从西海岸牵出的麻线,经过科克的织机,到了贝尔法斯特的矿场,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线——它是血脉,是牵挂,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在深海、车间还是矿道,都能摸着“家”的温度,把日子过得更结实的那股劲。
马车驶离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矿场的工棚顶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块麻布,绿白橙三色布条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红麻线的“家”字结被风吹得绷紧,却始终没散开。就像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总有些东西,牢牢系在人心上,扯不断,拆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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