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内,苏明玥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指尖因反复翻阅而沾上了纸张的灰烬。
在她面前,摊开的是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一份是父亲苏振邦那本未发表手稿的残页,字迹刚劲,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激昂;另一份,则是从疗养院废墟中抢救出的,冰冷、格式化的病历档案。
她的视线在两份文件间飞速移动,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
父亲手稿中的“情绪阈值突破”,在病历上变成了冷冰冰的“应激反应临界点”;手稿里畅想的“群体意识共振”,在病历的实验记录里,被标注为“特定环境下群体行为趋同性测试”。
术语不同,但指向的核心技术路径却惊人地一致。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姐姐苏晴的发现——在几页病历的页边空白处,出现了几行潦草的批注,那熟悉的笔锋,毫无疑问,属于父亲苏振邦。
“姐,你看这里……”苏明玥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苏晴凑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
“是爸爸的字。这批注的时间,是在他被董事会架空权力之后。”
真相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入苏明玥的心脏。
这些数据,根本不是被“盗用”。
而是父亲在失去一切后,仍未放弃研究,以“合作”的名义,亲手将自己的心血递了出去。
他或许以为,那是一次纯粹的科学探索,是换个地方延续自己的理想。
他至死都不知道,他的理论,在递交的那一刻起,就被悄然调校了轨道,从一把探索人类心灵的钥匙,变成了一把精准控制精神的枷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承宇的助手将一个从伦敦加急空运来的泛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她。
“苏小姐,海斯先生寄来的。”
苏明玥撕开火漆封口,里面是一份影印的期刊审稿意见,来自1998年的《国际应用心理学刊》。
那是父亲的论文《情绪引信模型及其社会性应用猜想》被拒的官方回执。
拒稿意见写得极其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惊叹:“苏先生的理论极具前瞻性,其深度和原创性令人赞叹。但委员会一致认为,‘情绪引信模型’一旦脱离纯粹的学术环境,若落入不当之手,恐将成为一张危险的精神操控蓝图,其潜在风险远超可预见的社会效益。”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评审意见的末尾,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上——林正南。
沈知微的导师,李婉婷家族多年的私人心理顾问。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苏明玥盯着那行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轻声自语,却字字如刀:“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可你们没有销毁它,也没有警示世人,而是把它当成了一张……可以进入顶级俱乐部的准入密码。”
另一边,地下资料室内,苏晴通宵达旦的工作终于有了突破。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拼接起一份被碳化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档案,经过数小时的数字修复,一张模糊的黑白合影终于呈现在屏幕上。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老旧的实验室门口,青年时代的苏振邦英姿勃发地站在中间,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清秀少女。
那少女的眉眼轮廓,竟与沈知微年轻时的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
“明玥,你来看!”苏晴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苏明玥疾步走过去,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少女面孔。
照片背面,一行隽秀的钢笔字迹被扫描还原出来:“课题组成员合影,1996年夏。”在成员名单的末尾,赫然写着“沈知微”三个字。
苏明玥的指尖停在那名字上,寒意从脊背升起。
在所有关于父亲那个课题组的官方记录、学术论文、项目报告里,沈知微这个名字,从未出现过。
她像一个幽灵,被从那段历史里被刻意地、彻底地抹去了。
一个被隐藏的“影子学生”。
几乎是同时,顾承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低沉而凝重:“明玥,我查到了。‘宁心生物’在三年前,曾通过一个复杂的离岸账户结构,向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基金会转账了八百万美元。资金用途标注得非常模糊——‘认知行为科学前沿研究支持’。”
“这个基金会……”苏明玥心中一动。
“我黑进了他们的服务器,拿到了部分备份的理事会名单。”顾承宇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其中一个理事,是林正南的独子,林启。他现在的公开身份,是云港证监会并购重组委员会的特聘顾问。”
苏明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所有的线索,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在此刻收束于一点。
她低声说:“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