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整,央视访谈节目的直播镜头前,主持人刚刚抛出一个温和的问题,顾砚清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摘下了那副常年佩戴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锐利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演播室内外所有伪装的瓶颈。
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直视着冰冷的镜头,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当一个治疗体系,需要用否定患者的痛苦作为‘康复’的前提时,它就不再是治疗,而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暴力机器。”
话音未落,他将一份泛黄的档案袋推到镜头前。
那是一份来自1998年的旧档案,封皮上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沈知微”三个字。
顾砚清抽出其中一页,上面是少年潦草而决绝的笔迹,是他亲笔写下的日记。
“小雅第七次失控,我只能把她绑在床上,用最大剂量的镇静剂让她安静下来。他们都说我残忍,可如果所谓的爱,就是放任她在痛苦的深渊里尖叫、自残,那么我宁愿成为那个亲手推她下去的魔鬼。只有安静,她才不会痛苦。”全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连导播都忘了切换镜头,那段少年时代写下的冷酷独白,就这样赤裸裸地烙印在全国观众的视网膜上。
一个为了让妹妹“安静”而不惜化身魔鬼的兄长,如今正以“爱与疗愈”的名义,让成千上万的人陷入永久的“安静”。
同一时刻,云港市一栋公寓内,苏明玥靠在冰冷的窗边,平板上正重播着这段足以引发舆论海啸的采访。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顾砚清或是那份日记上,而是死死锁定在画面右下角,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赵叔开了许多年的车。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拨通了江野的电话,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帮我查一个车牌,云AXXXXX,我要它过去三年的全部行踪记录,越快越好。”
江野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十分钟,加密邮件就已送达。
结果让苏明玥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辆车在过去的三年里,出入记录最频繁的地方,不是沈知微的公司,不是他的豪宅,而是市郊一家殡仪馆附属的独立冷库。
她立刻想起了赵叔临走前偷偷塞给她的那个U盘,那是他悄悄导出的行车记录仪备份。
插上电脑,拖动进度条,一段深夜的视频弹了出来。
画面摇晃,地点正是那个冷库门口。
车门打开,沈知微从驾驶座上下来,他没有戴平日里的儒雅面具,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他打开后备箱,吃力地拖出一个被麻袋套住的人形物体,那身形,分明是个女人。
在将那女人拖向冷库深处的黑暗时,他似乎对着麻袋说了句话,行车记录仪的麦克风捕捉到了那句低沉的、如同诅咒般的话语:“你钱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问那些钱到底去了哪里。”
苏明玥的指尖冰凉。
她将这段视频,连同江野找到的车辆轨迹图,以及她之前整理的所有关于“白鹭基金”的资金流向证据,打包成一个加密文件,发送给了赵砚山。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这次不是数据,是人性。”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片刻停歇,立刻召集了谭疏影、周维和大刘,进行《谁在替我们做梦》终章版的最后一次剪辑。
昏暗的剪辑室里,所有人都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行,这里的情绪不够,观众只会被故事吸引,无法感同身受。”周维烦躁地抓着头发。
苏明玥沉默地看着屏幕,忽然开口:“把最后这段独白删掉,换成三分钟的黑场。”
“什么?”大刘第一个跳起来,“三分钟黑场?这可是全网直播,会被当成播放事故的!”
“不,不是完全的黑场。”苏明玥的眼神异常坚定,“我要你们把我们找到的所有‘容器’的心电图声音放进去。老秦的、我父亲的、阿阮母亲的、许昭然的……一共十七个人,把他们的心跳声,全部叠加在一起。”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要让所有人听见,在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和被虚构的人生之下,是怎样一颗颗真实而痛苦的心脏,在挣扎着跳动。”
影片全网上线的那一天,整个互联网仿佛被投下了一颗核弹。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只有那段三分钟的心跳声,像一把无形的重锤,敲击着每一个观众的灵魂。
紧接着,各地社区自发组织起一场场“记忆唤醒会”。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小区花园里颤抖着举起一个药瓶,对着邻居们哭诉:“我儿子总说我疯了,整天胡言乱语,可我知道我没病……我只是……我只是记得的事情,比他们要多……”另一个中年男人在街头跪地痛哭,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