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只是第一个‘神迹’。”
她的话音刚落,周砚安便有了动作。
他依旧跪在地上,却从宽大的官服袖中,摸索着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形状奇特,像一个用金属片做成的三叉戟,通体由金属制成,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幽冷的光。
“陛下,请看此物。”
他双手将那金属簧片高高举起,递向龙椅上的皇帝。
一名内侍连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再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的目光从沈禾身上移开,落在那奇特的金属片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是何物?”
周砚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清晰。
“回陛下,此物,是从那口‘神钟’之内取出的。”
神钟!
这两个字一出,殿内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如果说“紫气盘旋”是神迹的开端,那“神钟自鸣”便是将这场天意推向高潮的铁证!
那口沉寂了百年的古钟,无风自鸣,钟声响彻京畿,这难道也能是假的?
周砚安仿佛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不等皇帝再问,便继续解释道。
“陛下可知,那神钟不足三里之处,有一座大型水力磨坊?”
皇帝微微颔首,这并非什么秘密。
周砚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揭示真相的凛然正气。
“那磨坊日夜劳作,带动着巨大的石磨转动,其产生的震动,虽人耳难以察觉,却会通过坚实的土地,持续不断地传到古寺地底!”
他抬手指着内侍手中的金属簧片。
“而这个东西,臣称之为‘共鸣簧片’。只要将它以特定的角度,安装在铜钟的内壁上……”
“当远处磨坊的大型机械,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譬如子时,突然启动或是关闭,其产生的瞬间强大震动波,便会通过地面,精准地传递到古寺!”
“届时,这枚小小的簧片,便会因这特定的频率而产生剧烈的共振!”
“而它的共振,足以带动那口重达千斤的铜钟,发出悠扬而沉重的鸣响!”
“这,便是‘神钟无风自鸣’的真相!”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偏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原来……原来那浩荡的钟声,也不是天意?
原来,也只是一个……骗局?
陆九霄瘫在地上,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引以为傲的两大神迹,此刻被周砚安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撕了个粉碎!
他完了。
他彻底完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父皇!”
是三皇子萧景壬!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铁青地指着周砚安,厉声喝道。
“您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
“这简直是信口雌黄!荒谬绝伦!”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区区一个磨坊,几片破铜烂铁,就能引动神钟?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儿臣看,他分明是与沈禾串通一气,在此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周砚安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怒不可遏的三皇子,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满是刚正不阿。
他挺直了脊梁,一身正气,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
“三殿下。”
他的声音沉稳如山。
“臣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着萧景壬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稍后,陛下大可以派人,将这簧片重新装回钟内,再命人去那磨坊,依照臣所说的方法,重启机械。”
“一试便知!”
一试便知!
周砚安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萧景壬的心口上。
萧景壬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底的嚣张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
试?
怎么试?
他只知道陆九霄吹嘘自己能沟通天地,能引来神迹。
至于那钟到底是怎么响的,他哪里知道!
万一……
万一真像周砚安说的那样,一个磨坊,一个破铁片,就能让神钟作响……
萧景壬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不敢赌。
就在这剑拔弩张,三皇子进退维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