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轻轻接过孩子,放进铺了羊皮的小摇篮里。“你该休息了。”她说,“昨晚又梦见那座宫殿?”
林予安点点头,指尖抚过女儿额前柔软的胎发。“这次不一样。我走进去了,看见很多面孔??有我们教过的孩子,也有我不认识的人,但他们都说,是‘曙光’带他们来的。”
诺雅望着他眼底尚未散去的疲惫,没说话,只是将一杯热姜茶递到他手中。茶气氤氲,模糊了玻璃上的霜花。她知道,那些梦不是虚幻。它们是一种召唤,一种回响,仿佛这片土地正在把他们的信念传递出去,越过极夜,越过海洋,落进更多人心里。
下午,李砚舟带着新一批数据找到林予安。那是过去一年微电网运行的完整记录:太阳能板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二,地热交换系统实现了零能耗温控,储能电池组在极端低温下仍保持稳定输出。“我们可以尝试并网实验。”他说,“如果成功,未来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为附近村落供电。”
“但风险呢?”林予安问。
“主要是冻土扰动问题。地下电缆铺设必须避开活动层,否则春季融雪时可能引发局部塌陷。”李砚舟翻开图纸,“我已经设计了一套悬空式导管支架,用钛合金骨架支撑,仿照因纽特人传统雪橇结构,能随地面微动自行调节平衡。”
林予安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先做小范围试点。让健太带队,选三个最熟悉地形的老学员参与勘察路线。”
第二天清晨,健太便带着四名少年出发了。他们背着测绘仪和探地雷达,在结冰的河床上缓慢前行。风从山谷深处涌来,吹得防寒面罩结了一层薄霜。走在最后的那个男孩叫阿努克,是两年前从格陵兰西海岸渔村送来的孤儿,曾因目睹家人葬身海难而整整一年未开口说话。如今他已是团队中最敏锐的观察者,能通过雪地脚印判断动物种类与行进方向,甚至能凭风向预判天气变化。
途中,他们在一处断崖边停下。下方裸露的岩壁上,竟浮现一片奇特纹路??像是天然形成的符号,又似某种古老铭文。阿努克蹲下身,手指轻触岩石表面,忽然低声念出一段话,语调古老而庄重。
“这是因纽特萨满的祷词。”健太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个?”
阿努克抬头,眼神清明:“我不知道……可当我看到这些线条时,脑子里就响起了声音。”
健太心头一震。他知道,有些记忆深埋血脉之中,会在特定时刻苏醒。他拍了拍少年肩膀:“也许,是你祖先在对你说话。”
当晚,健太将照片传回营地。艾萨克连夜比对资料,发现这些纹路与十九世纪一份未公开的极地手稿高度相似,记载的是一种“大地之息”的信仰??认为山脉、冰川、风雪皆有灵性,人类应以仪式回应自然的呼吸节奏。
“这不是巧合。”艾萨克对林予安说,“我们的建筑布局,恰好形成了一个类似‘能量循环’的几何图形。螺旋状延展的主体、穹顶的双曲面弧度、地下管道的走向……都在无意中契合了这种古老智慧。”
林予安凝视着投影图,久久不语。他想起初建基地时,自己只是凭着直觉选择地形走势,从未刻意遵循任何理论。可现在看来,那或许正是荒野在引导他。
几天后,周临舟终于抵达。她从南极辗转三趟飞机、两趟直升机才来到这偏僻之地,肩上还挂着冻伤的痕迹。但她笑容明亮,一进门就抱起曦光逗弄,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我在科考站看了你们这一年多的数据。”她放下行李便说,“儿童心理适应能力远超预期。尤其在极夜期间,集体仪式感显著降低了焦虑水平。我想启动一项长期追踪研究,记录这些孩子成年后的情感稳定性与社会联结模式。”
林予安递给她一碗热汤:“那你得留下来很久。”
“本来就没打算走。”她吹了口热气,“这里才是真正的实验室。”
入冬后的第三场暴风雪持续了整整五天。风速最高达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积雪深达两米,通往外界的唯一公路彻底中断。通讯塔一度倾斜,索伦带着工人冒雪抢修,靠人力将钢缆重新固定在基座上。期间电力三次中断,全靠备用柴油发电机维持基本照明与供暖。
就在风暴最猛烈的那一夜,曦光突然高烧不退。婴儿体温迅速升至三十九度六,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医疗站的远程会诊系统因信号中断无法接通,唯一的儿科医生还在三百公里外的努克。
诺雅抱着孩子来回踱步,额头沁出汗珠。林予安翻出所有应急手册,却发现没有针对六个月以下婴儿的退烧药物储备。情急之下,他想起老猎人传授过的土法:用雪水浸湿布巾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