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是被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唤醒的。他睁开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早上7:30。
但透过遮光毡布的缝隙,外面依然是明晃晃的白昼。
在这个纬度,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太阳只是在天空中画着圆圈,拒绝落下。
他迅速翻身下床,并没有像在城市里那样慵懒地伸懒腰,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老向导奥达克正端着一个有些掉瓷的白色搪瓷盘子,满脸被风霜刻出的褶子里夹着笑意。
“早上好,Lin,在冰原上不吃早饭的人走不出十公里。”奥达克侧身挤进屋里,把盘子放在粗糙的松木桌上。
“尝尝这个,这是极地给男人的恩赐。”
盘子里并没有热腾腾的煎蛋和培根,只有几块切成整齐方块的,带着厚厚油脂和灰黑色表皮的生肉。
它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生榛子混合着海洋鱼类的腥甜气息。
“这是生独角鲸皮。”奥达克也没客气,自己先捏起一块丢进嘴里,像嚼口香糖一样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很多来这里的丹麦游客,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吐。但它充满了维生素C,是唯一能让我们在没有蔬菜的情况下不把牙齿掉光的药。”
林予安没有丝毫犹豫,他不仅是来打猎的,更是来体验这里人们生活的。如果连当地的食物都无法接受,那他就永远只是个游客。
他拿起一块冰凉的鲸皮,放进嘴里。
第一口咬下去,口感极其坚韧,像是在咀嚼一块充满了油脂的橡皮糖。
随着咀嚼,油脂在口腔温热的作用下化开,那股独特的腥味直冲鼻腔…………………
“味道不错……”林予安强行咽了下去,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有点像生鱼片,但更有嚼劲。”
奥达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的胃属于这里。只要能吃得下这个,你就不会倒在冰面上。’
简单的早餐过后,两人开始整理装备。
奥达克看着林予安熟练地将56半自动步枪装入枪套,又抓了一把散装的7.62毫米子弹塞进冲锋衣的口袋,随口问道:
“今天的计划很简单,不去远的地方,我带你在卡纳克附近的海冰边缘转转。”
“主要是为了让你适应这里的气候,顺便测试一下你的枪械是否也适应了这里。”
奥达克一边戴上厚重的海豹皮手套,一边说道,“另外,也是让我的狗群熟悉一下你的气味。”
林予安背上沉重的摄影包,跟在奥达克身后走出了温暖的小屋。
刺眼的阳光瞬间笼罩了全身,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零下三十二度的极寒空气。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停在雪地上的狗拉雪橇。林予安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关键问题。
“奥达克,有个问题我得确认清楚。”
林予安停下脚步,正色道:“我是中国籍,持有的是美国绿卡和阿拉斯加的狩猎执照。”
“虽然耶佩森先生帮我搞定了通行证和枪支许可,但在格陵兰这片土地上,作为一个外国人,真的有权向麝牛或者北极熊开枪吗?”
他不想因为法律问题,让自己变成一个偷猎者。
奥达克停下了手中检查缰绳的动作,直起腰,在那件满是油污的海豹皮大衣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磨得发亮的圆形铁盒。
“啪”的一声脆响,盒盖弹开,露出了里面黑褐色、湿润且散发着浓烈辛辣气息的烟草。
在极地,这种被称作“嚼烟”的东西是猎人们的恩物。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鬼地方,普通的丁烷打火机在零下十几度时,液态丁烷就无法气化了,根本打不着火。
煤油打火机虽然耐寒,但在大风里点火也是个技术活。摘下手套用打火机点烟是愚蠢的自残行为。
而且燃烧的烟雾容易在护目镜上结霜,只有这种无需点火,直接塞进嘴里通过口腔黏膜吸收尼古丁的“口含烟”。
才能让男人在长达数小时的冰原守候中保持亢奋和体温。
奥达克用两根粗糙的手指捏起一坨黑乎乎的烟草,像是在分享糖果一样递向林予安,挑了挑眉毛示意。
林予安看了一眼那团像沥青一样的东西,微笑着摆了摆手,礼貌地拒绝了。
老向导也不介意,熟练地将那一坨烟草塞进下嘴唇和牙龈之间,一脸享受地咀嚼了几下。
随即侧头往洁白的雪地上吐出一口混杂着唾液的黑褐色汁液。
他转过头,那双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重新聚焦在林予安身上,眼神中多了一份赞赏。
“Lin,你对法律很谨慎,这很好。在这里,法律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哥本哈根那些政客写在纸上的,另一部分是我们因纽特人刻在冰上的。”
“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