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捂住了嘴,眼中蓄满了泪水。
麦克则摘下了头上的船长帽,低着头,久久地沉默着,向这位刚刚逝去的老朋友,致以一个水手最崇高的敬意。
就在这时,何塞那只一直紧紧握成拳头的左手,因为生命的流逝而缓缓地松开了。
“铛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与鹅卵石碰撞的声音响起。
那枚被他视若生命的1714年西班牙皇家金币,从他松开的指间滑落,在地上滚动了半圈,最终停在了林予安的脚边,金色的币面在晨光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麦克和瑞雯的目光,都有些意外地,落在了林予安的身上。
林予安弯下腰,捡起了那枚还带着老人最后余温的金币。
然后俯下身,轻轻地解开了何塞那身板正西装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衬衫。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承载着安雅最后温度和何塞一生等待的西班牙皇家金币,郑重地放进了老人那最贴近心脏的衬衫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又将西装的纽扣,重新为他一颗一颗地系好,整理了一下他那同样一丝不苟的领结。
“上路吧,士兵。”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让她,带你回家。”
麦克看着林予安这番郑重其事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感动,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其他的故事,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悲伤没有时间沉淀,现实的事务便接踵而至。麦克没有继续沉浸在悲伤中,他开始处理何塞的后事。
他首先联系了萨马纳当地的警察局和医院,出示了何塞留下的信封??里面是一份早已由律师公证过的、合法有效的死亡声明和遗嘱。
声明中清晰地写明,他因年事已高,选择在意识清醒时,以“协助自杀”的方式,平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此事与任何人无关。
在多米尼加这个天主教国家,这种行为虽然不被鼓励,但对于一位即将百岁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有人会去深究。
当天下午,一场极其简单的葬礼,就在萨马纳海边的一座小小的公墓里举行了。
没有悼念会,没有繁杂的仪式,甚至没有一个神父。
只有林予安、瑞雯、麦克,以及那个被麦克通知前来,一直想买下酒吧的胖子费尔南多,四个人。
他们将何塞那副简单的松木棺材,埋入了一个面朝大海的墓穴中。麦克亲自为他铲上了第一捧土。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简单的木质十字架。上面没有名字,没有生卒年月,只有一个词??“回家”
当晚,北极星号的船舱沙龙里。
气氛有些沉重。麦克默默地为自己和林予安倒上了两杯朗姆酒,瑞雯则泡了一杯热茶。
麦克将何塞留下的那台佳能数码相机,放在了桌上。这台相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机身上有不少使用的痕迹,但镜头依旧干净明亮。
他打开相机,按下了播放键。相机的液晶屏幕上,只显示着一个视频文件。
麦克将相机通过数据线,连接到了船上的大屏幕电视上。
他点下了播放键。
画面先是晃动了几下,随即稳定下来。高清的视频画面,清晰地呈现出何塞那间充满了旧日时光的书房。他的身后就是那扇通往保险柜的书架。
几秒钟后,何塞的身影走进了镜头。他看起来精神很好,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即将完成最后任务的解脱般微笑。
他显然是把相机固定在了三脚架上,自己录制的这段影像。
林予安以为他会在这段遗嘱里,讲述一些关于自己一生的传奇故事。
然而,视频中的何塞,没有怀念自己的一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战争、KGB,甚至安雅的事情。
他的讲述,冷静、清晰、务实,像一个即将远航的船长,在交代离港前的最后一批琐事。
“......我酒窖里,那瓶1945年的哈瓦那俱乐部朗姆酒,记得留给码头的路易斯,那老家伙念叨了好几年了………………”
“......车库里那辆老旧的雪佛兰皮卡,钥匙在吧台的抽屉里,把它送给隔壁的玛利亚大婶,她每天去市场卖水果需要一辆车……………”
“………………最后,”视频中的何塞,目光穿透了镜头,仿佛正在与此刻屏幕前的麦克,进行一次跨越生死的对视。
“这座酒吧留给你了,我的朋友。账本和产权文件,都在书房抽屉里”
他笑了起来,“我建议你,把酒吧卖给费尔南多那个胖子。他虽然贪财,但是真心喜欢这家酒吧,会把它经营好的。”
“拿上那笔钱,给帆船换一套全世界最好的帆,然后......继续你们的航行,去看看这个和平的世界。”
视频的最前,瑞雯举起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