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黄埔雄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他轻轻吹开浮叶,啜饮一口,目光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在茶上。
一旁侍立多年的老管家看着老爷这般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弯下腰,低声问道。
“老爷,老奴有一事不明,八殿下他……文采风流,如今圣眷正浓,更是屡立奇功,为何您似乎……似乎总是对他不甚喜欢,甚至还要将小姐推给宁家表少爷?”
他心中确实疑惑。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位横空出世的八殿下都堪称人中龙凤,自家小姐与他走得近,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求之不得的良缘啊……
就算八殿下有婚约在身,可那是首辅大人的女儿,并不丢人。
可老爷不仅不喜,反而一再想要撮合小姐和那位眼高于顶、才华显然逊色不少的宁宣表少爷,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砰!”
黄埔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没好气地瞪了管家一眼。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鼠目寸光!”
“是,他现在是如日中天,名头一个比一个响!”
“可你别忘了,他身上始终流着一半前朝皇室的血!”
“这根刺,只要有心人还记得,就永远扎在皇家心里,拔不掉!”
“如今陛下或许念其才华功绩,加以重用,可以后呢?新君登基呢?”
“这等敏感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取祸之道!”
“历朝历代,身负前朝血脉的皇子,有几个能得善终?”
“别看他现在风光,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那是一条看似锦绣,实则步步荆棘,不知何时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的不归路!”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玲珑是我的心头肉,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这个火坑?”
“宁宣那小子是不成器,但江南宁家根基深厚,富甲一方,玲珑嫁过去,至少一生富贵安稳,不必担惊受怕,卷入那些要命的漩涡里去!”
“我这是为她好!”
老管家闻言,面露恍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老爷担忧的是这一层。确实,皇家的恩怨情仇,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从安稳的角度来看。
富商巨贾的宁家,似乎确实是更稳妥的选择。
只是。
小姐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
一个下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表……表少爷他……他被醉仙楼的人送回来了!”
黄埔雄眉头一拧:“送回来?怎么回事?”
那家伙不是去和自己闺女套近乎吗?
怎么会被“送”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两个黄埔府的下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宁宣走了进来。
宁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不可能……炒河粉……满分……完了……全完了……”
黄埔雄见状,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
“宣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宣听到姑父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待看清是黄埔雄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下一秒。
他一把抱住黄埔雄的腿,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
“姑父!姑父救我!救我啊!”
“我把宁家基业给输掉了!”
“叶修他要我们宁家所有酒楼改名醉仙楼,还要八成利润!”
“半个月……他只给我半个月时间!”
“不然就要亲自去江南找父亲!姑父,我完了!宁家也完了啊!”
“什么?!你……你居然跟他对赌?”黄埔雄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没能站稳。
可下一秒。
他指着跪地哭嚎的宁宣,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蠢材!蠢材啊!!!”
“老夫让你去和玲珑亲近,你怎么跑去跟叶修对赌了?”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宁宣涕泪交加,死死抱住黄埔雄的腿,哭得泣不成声:“姑父!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黄埔雄看着外甥这副不成器的样子,胸中怒火翻腾,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
但事情已然发生,怒斥无用。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纠结了几秒,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的家族基业因此事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
此事因他让宁宣去寻玲珑而起,他难辞其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叶修现在人在哪里?”
旁边搀扶宁宣回来的一个下人连忙躬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