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签名上,父亲歪歪扭扭的字迹被圈了红圈,旁边还附着一张赌场的欠条,日期是上周。她猛地抬头,撞进刘梅躲闪的眼神,突然想起父亲最近总是半夜咳嗽,床头柜上多了许多止痛药瓶。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拼凑成形,形成一个残酷的真相。
“他什么时候开始赌的?”&nbp;李瑶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刘梅后退半步,理了理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你一个学生懂什么?要不是为了供你读书,你爸至于……”
“够了!”&nbp;李瑶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供桌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香炉里的线香震落在地,火星溅到她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她却浑然不觉。“我妈走的时候留的那套老房子呢?你上个月说要翻新出租,现在房产证在哪?”
刘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声音也尖锐起来“死丫头你什么态度!那房子本来就该有我一份……”
争吵声引来了围观的亲友,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李瑶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她看着灵堂上父亲微笑的遗像,突然觉得那个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起来。这个她敬爱的父亲,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刘女士,”&nbp;萧琰不知何时出现在灵堂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黑色衬衫上,“根据继承法,婚前财产……”&nbp;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李叔叔委托律师做的公证,三年前就生效了。”
刘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抢过文件扫了几眼,突然尖叫起来“不可能!他明明说……”&nbp;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狠狠瞪了李瑶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珍珠耳环在门口的穿堂风里摇晃。
李瑶瘫坐在蒲团上,萧琰递来的温水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她看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红绳&nbp;——&nbp;那是她去年编的平安结,当时他还嘲笑说像小姑娘的玩意儿。
“什么时候……”&nbp;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爸上周找过我,”&nbp;萧琰蹲在她面前,掌心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来,“说刘梅最近总打听房产证的事,他放心不下。”&nbp;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他还说,你小时候总把压岁钱塞给他,说要给爸爸买大房子。”
火盆里的纸钱还在燃烧,灰烬被风吹起,粘在李瑶的发梢。她想起父亲每次接她放学,都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想起他把她的奖状贴满整个客厅,逢人就炫耀女儿是学霸;想起他在电话里说,等她毕业就退休,去校门口开个小卖部,天天看着她上下班。那些被忽略的温暖瞬间,此刻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萧琰默默收拾起散落的纸钱,将她揽进怀里。灵堂的哀乐还在继续,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露出几颗疏星。李瑶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闻着那熟悉的雪松味,突然明白父亲留下的不是债务,而是沉甸甸的爱。
天色微明时,萧琰陪着李瑶在殡仪馆门口的石阶上坐下。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车发动的声音。
“接下来……”&nbp;李瑶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我已经帮你请了假,”&nbp;萧琰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倒出温热的豆浆,“先处理完后事,其他的事我们慢慢想。”&nbp;他的指尖触到她冻得冰凉的耳垂,下意识地用掌心捂住,“我查了学校的助学金政策,你的情况应该符合申请条件。”
李瑶看着他眼周的青黑,突然想起他下周有个重要的学术会议。她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想太多,”&nbp;萧琰的目光坚定而温暖,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你不是一个人。”
东方泛起鱼肚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瑶小口啜饮着豆浆,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丝暖意。她知道,前路或许依旧崎岖,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份不离不弃的陪伴,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工头带着几个工友来吊唁时,李瑶正在给父亲的遗像擦灰尘。男人黝黑的脸上满是愧疚,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安全帽“李哥昨天还说,再干三个月就能凑齐瑶瑶的学费……”&nbp;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子,“这是兄弟们凑的,你别嫌少。”
李瑶打开盒子,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十块。她想起父亲说过,工地上的师傅们总把盒饭里的肉省给她吃,说读书人要多补营养。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萧琰默默接过铁盒,用红布包好放在供桌上。他看着李瑶通红的眼眶,轻轻握住她的手。在这个冰冷的清晨,他们的掌心相贴,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