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轩却依旧立在山巅,双目紧闭,神思未归。
他的脑海里,那三日三夜的剑光仍在纵横生灭,每一道轨迹,都烙印着一名修士毕生的执着。
直到一缕熟悉的霜华之气靠近,千映雪的身影已在他身侧。
“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清冽,不带波澜。
君凌轩睁开眼,瞳中倒映的剑影缓缓消散,他点了点头:“看到了。”
“兵道的真意,其形为剑,其意为锋。”
“那位师兄,应该是位剑道高手,将一生熔铸一剑,他的道就是剑,剑就是他的全部。”
“不错。”千映雪颔首:“那么,你与他的区别,现在清楚了么?”
“呃.....这个......”君凌轩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无奈,他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他很纯粹。”千映雪的言语如她的剑,一针见血。
“论资质,论悟性,你远胜于他,可他能一步一印,踏踏实实地迈入化神之境。”
“而你,却在门前心火燎原,险些道基崩溃,神魂俱灭。”
“因为,你杂道缠身,驳杂不纯。”
君凌轩心中满是挣扎,这个道理,他现在何尝不懂?
“所以大师姐的意思是……要我斩掉其他所有道途,将雷法之外的感悟从神魂血肉中尽数剥离?”
这代价太大了。
这等于要他自断臂膀,自废武功,从一个万法皆通的全才,变成一个只懂雷法的瘸子。
“不。”
千映雪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让你纯粹,不是让你狭隘。”
“只修一道,那是凡夫俗子的纯粹,是最简单,也是最愚笨的法门。”
“你要做的,不是舍弃,而是去寻找,去创造,一个能统御你万般法门的核心!”
君凌轩抓了抓那一头惹眼的白发,眉宇间尽是困惑:“大师姐,其实……我之前冲击境界时,已经摸到门槛了!”
“我试图创造一个凌驾于所有道之上的一,可就在灵光最盛,秩序将成的那一刻……”
他的声音顿住,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残存的惊悸。
“我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模糊到无法形容的影子!”
“他甚至没有看我,只像是对着我即将成型的道韵,随意地……拍了一下。”
“然后,我的一切感悟,所有秩序的雏形,就在那一瞬间,彻底崩解,烟消云散!”
话音落下。
千映雪的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是说……”她一字一顿,声音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一股外力,在阻止你证道化神?”
“是!”君凌轩极为认真:“那种感觉真实无比,那力量根本不讲任何道理!”
千映雪陷入了沉默。
许久,她眼底掠过一抹决然:“你在此地等我,不要乱走。”
她只留下这一句话。
下一瞬,身影便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君凌轩独自回到洞府。
他没有修炼,只是静坐着,咀嚼着千映雪的话,以及那恐怖的经历。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呢……”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道则冲突,走火入魔产生的幻觉。
可现在越是回想,那被一掌拍散的无力感与崩塌感,就越是真实。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天道有灵……”君凌轩喃喃自语,眼神幽深。
“这个世界的天道,究竟是一套客观存在的规则程序,还是一位……拥有自我意识的管理员?”
若是前者,规则便是规则,只要不触碰,一切皆可演化。
自己的做法虽然狂妄,但本质上仍是在道的框架内,不该引来这种抹杀。
可若是后者……
君凌轩打了个寒颤。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并且不允许异类诞生的天道?
那比这世间任何一个具象的敌人,都要可怕亿万倍!
……
几日后,一道流光落在主峰。
千映雪回来了。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年约三十,面容儒雅,一袭天青色的道袍上,绣着繁复玄奥的星轨图。
他手持一柄折扇,唇边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正气宗,我真是好久都没来过了,你们主峰还是这么清冷,呵呵呵。”
“小师弟,过来。”千映雪的声音传来。
君凌轩起身走去,对来人拱了拱手。
“给你介绍。”千映雪指着那儒雅男子,言辞一如既往的简洁:“天衍宗大师兄,申儒。”
天衍宗!
君凌轩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