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走远,只是换了个方向,脚步缓慢,像是刚从一场午睡中被吵醒,还不太情愿地挪身子。
东峰外,三名魔修正咬牙掐诀,脚下血纹一圈圈亮起,腥风卷着碎叶打旋。血遁阵已成八分,只要再过三息,他们就能借自爆之力撕开空间缝隙,逃出生天。
陆无尘脚步没停,走到阵眼边缘,蹲下,从怀里摸出三粒莲子,随手一弹。
啪、啪、啪。
三声轻响,莲子精准嵌入血阵三个节点。血光猛地一滞,像是被塞了三颗石子的水车,转得咯噔作响。紧接着,莲子遇血即化,蒸腾起一层淡青雾气,带着点瓜子壳泡水的陈年味儿,不浓,但钻鼻。
魔修脸色骤变,咒印一歪,体内灵力反冲,一人当场喷出黑血。
“龙。”陆无尘头也不回。
五爪金龙尾巴一甩,鼻孔一张,一股寒雾喷出,不带火,不带威压,就跟冬天早晨呼出的白气似的,轻轻柔柔地盖在血阵上。
咔。
冰裂声清脆,血纹冻结,阵法崩解。
三名魔修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其中一个盯着地上那枚没化尽的莲子壳,颤声:“这……这是静心莲?可它怎么……有股咸鱼味?”
“系统特供,加了点懒人调料。”陆无尘拍了拍手,起身,“下次逃命,记得挑个没种过黄瓜的地儿。”
他转身就走,留下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想爬起来追,刚抬手,指尖一凉——一滴残酒从龙角滴落,正砸在他手背上。
他愣住。
那滴酒顺着指缝滑下,渗入地面,焦土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银光从缝里钻出,嫩芽破土,叶片微颤,像是在打哈欠。
西崖小径,七八名魔修连滚带爬往山下逃,领头的回头一望,见山门方向无人追击,心刚放下来,忽然听见一阵调子。
咿呀——呀——
调子歪得离谱,还带着点嗑瓜子的节奏感,断断续续,却莫名让人心里发毛。
赵小川站在山门前,剑尖点地,嘴里哼着陆无尘常哼的那首“酒葫芦里藏金龙”,脚边还摆着一包没拆的瓜子。他身后,三才剑阵三人组一字排开,剑未出鞘,姿势松垮,眼神却齐刷刷盯着逃兵方向。
一名魔修抬手结印,刚念出半句咒语,忽然卡住。
他发现,自己忘了下一句。
不是记不得,是……脑子里那句咒语,硬生生被那歪调子挤了进去,反复循环,挥之不去。
“血……血……酒葫芦里藏金龙……”
他瞪大眼,额头冒汗。
“别念了!”旁边同伙低吼,“快走!”
可他们刚迈步,白璃已从高处跃下,狐尾一扫,银焰落地成环,封住去路。火焰不烫,却让人心头发虚,像是被看穿了底裤。
魔修们慌乱中互相推搡,一人踩到同伙脚,摔倒在地,本命刀脱手。他去捡,另一人抢先一脚踩住刀背,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出手。
自相残杀,一触即发。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包袱,半块残玉滚了出来,沾了泥,纹路模糊,却依稀能辨出是陆家祠堂地砖的样式。
没人捡,也没人看第二眼。
逃兵溃散,兵器扔了一地,像被吓破胆的野狗,连回头都不敢。
陆无尘走到灵田边上,低头看了眼心口的玉佩。裂痕还在,但不再蔓延,反而隐隐泛着微光,像是有谁在里面拿抹布慢慢擦。
他伸手摸了摸灵田边缘的黑土,指尖传来一阵轻微震颤,像是田里的泥巴打了个嗝。
“行了,别装死。”他低声说,“我知道你听见了。”
灵田深处,那株三寸高的黑苗微微一抖,叶片收拢,又缓缓展开,像是伸了个懒腰。
他没再管,转身走向五爪金龙。
“喂,龙。”
金龙耳朵动了动,没睁眼:“主人,我睡着了。”
“睡着了也得说话。”陆无尘把酒葫芦从它角上取下来,倒了倒,最后一滴酒落在龙鼻尖,“你宣布个事。”
“啥事?”
“就说,师父说,庆功酒得等红薯烤熟。”
金龙睁开一只眼:“然后呢?”
“然后,谁先种出灵田新品,谁先喝。”
金龙哼了声,翻了个身,尾巴一甩,把那枚沾灰的瓜子壳从翅膀底下扒拉出来,往地上一丢:“听见没!师父说了,红薯熟了才许喝酒!谁种出新东西,谁先喝!”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山门。
赵小川抬头,咧嘴一笑,顺手把瓜子包塞回怀里。他蹲下,抓了把土,捏了捏,又抬头看向灵田方向。
其他弟子也陆续收剑,有人开始清理战场,有人扶起伤员,没人再提“庆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