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吭声，只把葫芦往肩上一甩，转身走向演武场中央。昨夜缠住古剑柄的感应藤已经自行松开，叶片低垂，像是熬了一夜的值班小厮，累得直打盹。
“都到齐了？”他扫了眼场边三人。
瘦弱少年立刻站直，另两人慢了半拍，一个揉着眼角，一个正偷偷掐自己大腿。陆无尘看得真切——那掐腿的，指尖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灰。
“行，开始。”他从葫芦里抽出三片泛着露珠的藤叶，弹向三人，“含着，别咽，等它自己化。”
少年熟练地把叶子贴在舌根，闭目调息。另两人照做，可没过半盏茶工夫，那揉眼的弟子突然打了个哆嗦，叶子“啪”地从嘴里弹出来，落地时竟卷成了枯黑色。
“反应这么大？”陆无尘蹲下身，用刻刀尖挑起残叶，“你昨晚没睡？”
“回……回陆师，弟子翻了两遍《基础剑理》，生怕今日跟不上。”那人声音发颤。
陆无尘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头看向五爪金龙：“上点压力。”
金龙正趴在一旁啃红薯，闻言尾巴一甩，鼻孔里喷出一缕极淡的白气。那气不散，贴着地面蛇行而过，轻轻撞在三人身上。
少年身子一僵，额间青纹微亮，像是被什么推了一把，却稳稳坐着没动。另一人猛地睁眼，瞳孔收缩，右手五指扭曲成爪，指尖划地，竟在青砖上抠出三道浅痕。
陆无尘眼疾手快，一掌拍在他腕上。那人如梦初醒，冷汗直流。
“刚才……我怎么了？”
“你差点给自己画了个锁魂阵。”陆无尘把人拎到一边，“坐下，别动。”
他回头看向系统界面，弹窗正闪着红光：【剑心共鸣率：17.6%、23.1%、89.4%——教学进度严重偏科，请宿主考虑转行卖烤红薯。】
“卖你个头。”他戳了下弹窗，小鱼干边框晃了晃，“我这叫因材施教，懂不懂？”
五爪金龙啃完红薯，舔了舔爪子：“主人，你这‘教’法，怎么看着像在挑泔水？”
“闭嘴。”陆无尘从葫芦里掏出三块碎石，都是昨夜弟子打坐时压过的，“灵田，干活。”
灵田空间一闪，碎石落入一片潮湿的菌床上。没过多久，菌类破石而生，三株苔藓缓缓舒展——一株青光莹莹，一株泛着微红，最后一株黑得发紫，边缘还微微蠕动。
“果然。”他盯着那团黑光，“心魔不是没来过，是赖着不走了。”
他摘下三株苔藓，分别投入三个玉瓶。青光瓶里加了半片“悟性草”，红光瓶撒了点“静心藤粉”，至于那黑光瓶……他犹豫片刻，滴了一滴从酒葫芦底部刮下来的泥浆。
泥浆入瓶，黑苔猛地一缩，随即舒展，竟开始缓慢旋转，形状越看越像一枚残缺的符印。
“这味儿……”五爪金龙凑过来嗅了嗅，尾巴不自觉卷紧，“像你那年种死的‘哭魂草’，后来它半夜自己爬出田，对着月亮唱了三天丧歌。”
“闭嘴，再哔哔把你塞进丹炉当柴烧。”陆无尘把三瓶药液倒进小鼎，火苗一窜，药香混着点焦糊味飘了出来。
三粒丹药成型，青、红、黑三色分明。他把青红二丹分给能坐住的两人，黑丹捏在指尖，盯着看了半晌。
“给他。”少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稳。
陆无尘挑眉：“你不怕他走火入魔？”
“我娘说过，剑修最怕的不是走火，是见死不救。”少年低头，“他昨夜梦话里，一直在喊‘爹’。”
陆无尘沉默片刻，把黑丹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药丸，犹豫了一下，仰头吞下。刚咽下去，整个人猛地一震，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的灰白。
“顶住。”陆无尘按住他肩膀，“你心里要是还有想守的人，就给我撑住。”
那人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右手又开始无意识抽搐，但这一次，指尖划出的不再是魔道手印，而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家”字。
“行。”陆无尘松手，“活下来了。”
正午日头正毒，演武场地面发烫。三名弟子盘坐原地，各自运转药力。青光弟子额头浮现细汗，却面带清明；红光弟子呼吸平稳，躁动尽消；黑光弟子虽仍颤抖，但眼神已不再涣散。
陆无尘走到场心，从葫芦里取出那半截古剑柄，往地上一插。
剑柄纹路微亮，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来，围着它。”他拍了拍手，“别想着出剑，就想着——你们想护住什么。”
少年闭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角，仿佛在摸一只看不见的小猫。青光弟子想到的是妹妹病弱的笑脸，红光弟子记起师父临终前递来的剑。黑光弟子起初满脸挣扎，直到他喃喃念出“爹娘还在等我回家”，整个人才骤然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