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人的声音,疲惫,却带着金铁交鸣的脆亮:“够了。”
那一声低喝,似乎让这一方天地为止停顿,沸腾的火焰,胭脂醉的雾、冻成冰的红线、燃烧的木人、甚至尚未落地的血珠,全部悬停半空。
石林尽头,一座石壁悄然滑开,露出幽暗甬道。
有人提灯而来,灯芯竟是一朵小小的、含苞的芙蓉。
灯光所照,所有静止的杀戮之物,尽数化作白沙,簌簌而落。
李守山!
他终于出现。
李守山穿着一袭旧青衫,袖口缝着褪色的芙蓉纹,左手提灯,右手背在身后。
李守山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完好无缺的坟茔上:“我欠你们一条命。”
“也欠你们一句回答。”
李守山的话,让我一怔。
他这是在说什么?
世外高人,可以句句机锋,但是,不能语无伦次吧?
我正弄不清眼前的情况的时候。
李守山再次开口道:“芙蓉花开的季节,我每年都来。”
“我怕自己忘了,也怕她等不到。”
李守山抬手把灯递给我。灯芯那朵芙蓉,在我掌心轻轻绽开,露出里头一枚极小的铜钥匙。
“啸山真正的秘密,不在坟,不在我,而在这把钥匙。”
“钥匙开的,是当年她为我留下的‘生门’。”
“你们护住了她,”李守山微微颔首道:“从今日起,我的命与刀,归你们。”
瞎子此刻被红线残丝吊在半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李……李叔,我……”
李守山没有回头,只抬手向后虚握。
瞎子当年那双跪过的膝盖,轰然炸成血雾。
李守山沉声道:“你当年没死,是我看在跟你师父的情分上,放了你一次。”
“今日……”
李守山起身,拔刀,刀光如芙蓉映雪。
“我和你师父的情分用尽了。”
刀落,头落。
瞎子的人头滚到我脚边。
瞎子最后的表情,竟是释然。
李守山提刀指向了血轿:“你……”
李守山刚说了一个字,整个人就炸成了一片磷光。
我眼前的一切,除了被砍死的瞎子,全都恢复到了刚才的样子。
幻影!
李守山是幻影?
可是……
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血轿里有人冷笑道:“好好好……”
“我鬼魅娘子玩了一辈子的幻术,没想到却中了别人的幻阵,还损失了一个瞎子。”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叶欢悄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叶欢刚才用幻阵对上了鬼魅娘子?
刚才,除了血轿里面的情景之外,我看见的一切,其实都是叶欢的幻阵造成的结果。
难怪,李守山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原来是叶欢现编出来的东西。
叶欢本来是要连血轿里的人一起杀,却被鬼魅娘子破了他的幻阵。
叶欢也受了内伤,只不过,他把那一口血给咽下去了。
叶欢抬头笑道:“轿子里那老娘们儿,你再玩一把幻术试试呗?”
“你看我还能不能再起一次幻阵?”
我明白了,叶欢知道鬼魅娘子的幻术厉害,就用上了“以毒攻毒”的手法。
你用幻术,我也起幻阵。
大不了,就是咱们看见的都是假的。
直到把其中一方耗死为止。
鬼魅娘子呵呵笑道:“那就不玩幻术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挡得住,我的无尽傀儡。”
鬼魅娘子的声音一落,忽然出现在了轿顶,半身悬在空中,长发无风自扬,每一根发梢都系着一只小指大的木偶。
这一次,我没有等她出手,而是直接往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鬼魅娘子见我冲来,十指一挑——
百根长发齐断,木偶坠地,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与我等高的纸人,脸却是我、施棋、叶欢的模样,朱砂画出的五官殷红如血,也笑得诡异。
纸人“元争”提刀,“施棋”端铳,“叶欢”举刀,反朝我们杀来。
纸人“元争”一刀斜撩,刀弧与我完全一致,我连挡三击,虎口被震得发麻——那力道,竟像与镜中的自己对砍。
我再次举刀之间,我背后忽然冲出一道电光似的人影,手中还拿着我的匕首刺神。
刀子!
这个时候,能从我身上拿走匕首的人,就只剩下刀子了。
我还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鬼魅娘子的本体终于发出一声痛哼,悬在轿顶的身体晃了晃,像被剪断部分提线的风筝,顺着轿子方向落了下来。
刀子一击得手之后,马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