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大了。
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哼唱。
李宝听见山脚下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甜得发腻,混着苦杏仁的气味,顺着风钻进他的鼻腔。
那是《摇篮曲》的调子。
宋队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食指几乎要嵌进扳机里。
李宝的掌心全是冷汗,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盖过了荒坡的风声,盖过了张子涵喉咙里咯咯的低鸣。"她被控制了!"他吼着拽住宋队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肤,"夜游症发作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开枪会要了她命!"
宋队的手背青筋暴起,枪口微微下垂又抬起,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力量角力。
他盯着张子涵嘴角的碎肉,喉结滚动两下"她在吃人!"话音未落,张远山的铜铃再次炸响,声波撞得人耳膜发疼。
张子涵突然松开手里的臂骨,指甲深深抠进坟坑边缘的新土,开始一下下往坑里扒拉土块。
她的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沾血的指节蹭过棺木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在填坟?"赵婉儿攥着取证袋的手在抖,证物袋里的指骨撞出轻响,"这不符合抛尸逻辑"施丽娅突然抓住李宝衣角"那首歌!"山脚下的《摇篮曲》不知何时近了,甜腻的调子裹着苦杏仁味涌上来,张子涵的动作突然加快,土块砸在骸骨上的闷响和着旋律,像在敲某种诡异的节拍。
"追!"李宝第一个冲下荒坡。
他的后颈还在抽痛,却顾不上这些——张子涵填完最后一捧土,突然直起身子,像被什么扯着线似的往学校方向狂奔。
她的校服下摆扫过荆棘丛,扯出几道破口,露出的小腿上全是血痕。
宋队抹了把脸,枪套咔嗒扣上,跟着追上去;赵婉儿踉跄两步,取证相机撞在腰上,咬着牙跟上;张远山把铜铃塞进布袋,抄起手电筒照向张子涵的影子——那影子比她本人高出一截,在地上扭曲成蛇形。
旧图书楼的轮廓在夜色里逐渐清晰时,李宝的肺叶像要烧起来。
这栋八十年代的老楼早被弃用,爬山虎裹着墙面,破窗里漏出的月光把地面切成碎片。
张子涵的身影"啪"地撞在铁门上,锈迹斑斑的锁头应声而落。
李宝刚冲进楼道,就被腐木味呛得咳嗽——那气味里混着潮湿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像杏仁糖化在脓水里。
"等等。"张远山突然拽住他后领。
老道长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褪色的红漆标语"知识就是力量"下,新刻着一行小字姐姐在顶楼等你。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划的,边缘还沾着淡红色——李宝凑近闻了闻,是血。
顶楼的门虚掩着。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一个白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台。
那是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长发垂落至腰,发梢沾着黑色的痂。
李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身影和他在白雾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转过来。"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手不自觉摸向胸口,却只摸到空荡荡的红绳印子。
白影缓缓转身。
月光照亮她的脸时,赵婉儿的取证相机"哐当"砸在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脸——皮肤像被剥了层,露出泛青的头骨,左眼窝里爬着白色的蛆虫,右脸还挂着半块腐烂的皮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姐姐"张子涵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指甲刮黑板。
她踉跄着扑向白影,却在离对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仰头露出后颈那道青紫色勒痕,"我把吕阳的肉带来了,你说过"
"够了。"白影开口了。
她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每个字都带着腐臭的气音,"吃了他们。"
李宝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见张子涵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泛着青黑的光。
宋队的枪再次出鞘,子弹上膛的脆响在空荡的楼道里炸开。
可张子涵动得比枪声还快——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向离自己最近的宋队。
那叫声不似人声,更像某种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混着婴儿啼哭般的呜咽。
宋队本能地侧躲,枪管擦过张子涵肩膀。
李宝看见他的手在抖,握枪的姿势都变了形。
张子涵的指甲划过宋队的手背,血珠立刻冒出来。
宋队吃痛,手指一松,配枪"当啷"掉在地上,滑进了墙角的阴影里。
白影的笑声突然响起来,混着张子涵的尖叫,在顶楼的天花板下撞出回音。
李宝盯着墙角那抹幽蓝的枪柄,又看了看被张子涵压在墙上的宋队——对方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正拼命掰着女孩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赵婉儿抄起旁边的破椅子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