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丽娅攥着张婶的手,发现那双手正以极快的频率颤抖,像要把最后一丝力气都抖出来。
"我们"李宝刚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王二婶踮脚望了望,嘀咕道"是孟冲家的拖拉机,许是来送菜的"
张叔的目光又刺过来"说啊!"
李宝摸了摸,胸前的相机,里面存着崖底的模糊照片——可那团红影,在镜头里不过是团噪点。
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给我们三天,三天后"
"三天?"张叔的声音突然哑了,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我闺女在崖底等了三十天,你们要她再等三天?"
院外的野牡丹被风刮落一片花瓣,飘到李宝脚边。
他盯着那抹红,突然想起张远山说的"新坟头的野牡丹莫要拔"——原来从那时起,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我有办法。"张远山突然开口。
他摘下念珠,放在张叔手里,"今晚子时,辰岭顶。
我做法招魂,让梅丫头自己说。"
张叔捏着念珠,指节发白。
张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去,我要听我闺女说话。"
邻居们交头接耳的声音突然静了。
李宝望着张叔逐渐松弛的肩膀,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不知道这一步是对是错,只知道崖底那声"救命",终于要撞开一扇尘封的门了。
山那边传来乌鸦的叫声。
李宝抬头,看见天边浮着片火烧云,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和张梅坟头的野牡丹,和崖底的红衣,和张婶后衣领的红秋衣,都是同一种颜色。
张叔的锄头把在掌心磨出红印,指节因用力发白"我闺女要的是能搬上公堂的证据,不是你们嘴里的鬼影子!"他的声音像裂开的陶罐,每道纹路都渗着血。
李宝喉结动了动,相机挂绳在锁骨处勒出红痕。
他想起崖底那团被雾揉碎的红影,想起张梅银簪上凝固的暗斑——这些在村民眼里是"中邪",在法庭上连证词都算不上。
施丽娅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带着体温的私语钻进耳朵"张道长的罗盘能镇阴煞,或许能"
"张叔。"李宝突然转身,盯着张远山道袍上褪色的太极图,"您信不信,这世上有些事,得用另一种法子查?"他指节叩了叩道士腰间的青铜罗盘,"张师傅能让梅丫头的魂儿开口。"
张远山的眉毛猛地跳了跳。
他刚要开口,张婶突然抓住他的道袖"大师,求您让我闺女说句话。"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布纹里,"我给您磕三个响头,求您"
"哎哎哎使不得!"张远山慌忙去扶,道袍下摆扫过地上的野牡丹,"我试试,我试试还不成么。"他偷眼瞥向李宝,眼底翻涌着"回头找你算账"的意味。
张叔盯着张远山怀里的八卦镜看了半刻,突然弯腰捡起竹篮里的鸡蛋,用粗布仔细裹了三层"梅丫头爱吃糖心蛋,带上。"他又翻出个红布包,里面躺着支银簪——和李宝在崖底见过的那支一模一样,簪头还粘着几缕黑发。
山路上的野蔷薇被踩得东倒西歪。
张婶攥着银簪走在最前,红秋衣下摆扫过带刺的枝桠,渗出几点血珠;张叔扛着锄头断后,每走十步就回头望一眼,像生怕谁把他闺女的魂儿抢了去;宋瑞安按住腰间的警官证,目光在山林间梭巡;施丽娅悄悄把张婶的血珠拍在手机里,说是"留个记号";李宝落在最后,盯着张远山背上的桃木剑——剑穗在风里打着结,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辰岭顶的风比山脚更烈。
张远山蹲在崖边画符,朱砂在青石板上晕开,像泼翻的血。
他掏出七盏引魂灯,灯油刚点着就被吹灭,连试三次才勉强稳住豆大的火苗。
张婶突然跪下来,把银簪插进两盏灯中间"梅丫头,娘给你带簪子来了,你戴戴好了么?"
暮色像团化不开的墨,逐渐漫过山尖。
李宝看了眼手表——九点十七分,离子时还有两小时零四十三分。
张叔蹲在石头上抽烟,火星子映得他眼眶通红;宋瑞安靠在老松树上,皮鞋跟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石板;施丽娅挨着张婶坐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张远山反复检查罗盘,铜针转得比他的汗珠还快。
"要变天。"张远山突然直起腰,罗盘"当啷"掉在地上。
众人抬头,原本缀着星子的夜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像块压在头顶的铅板。
风里飘来腐叶混着血腥的气味,李宝想起崖底那堆半腐的野牡丹——和此刻的味道一模一样。
子时的山风裹着寒意灌进衣领。
张远山摘下道冠,发梢被风吹得乱翘。
他握紧桃木剑,剑尖挑起三张黄符"天灵灵地灵灵,亡人张梅听我令——"咒语刚出口,引魂灯突然全部熄灭。
张婶的指甲掐进施丽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