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在掌心蹭着,粗砺得像老树皮。
洞底的风往上涌,吹得他后颈发凉,却也裹着股热气,像有什么活物,在黑暗里喘着气。
李宝的登山靴蹭过洞壁时,指尖忽然触到一片平滑。
他悬在半空中的身子顿住——原本粗糙的石灰岩壁,在离洞底三尺处突然变得平整如镜,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打磨过。
手电光扫过去,石面上竟浮着层暗金色,像月光浸在水面上的碎银。
"咚。"他的脚终于触到实地。
洞底比想象中宽敞,能容两人并肩站立。
刚才在洞口看到的两根石条横在左侧,云纹里卡着半片褪色的红绸,像被风卷进去的残烛。
右侧石壁却有道半人高的横向裂缝,黑黢黢的,手电光打进去,竟在五米外映出点幽蓝的光——不是石头的反光,是活物似的,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李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摸出腰间的洛阳铲敲了敲裂缝边缘,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夯土层——这是人工开凿的暗道。
龙脑香突然浓得呛人,甜丝丝的气味裹着潮气钻进鼻腔,他想起袁天罡笔记里那句"生门藏香,引魂入谷",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宝子?"洞外传进赵婉儿的喊,带着回音,"能听见不?"
他把铲子别回腰里,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汗"听见!
我往里头探探!"话音未落,裂缝里的幽蓝突然大亮,像有人举着盏琉璃灯走过来。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石条,却撞得那红绸簌簌飘落——绸子背面用朱砂写着"开生门者,见天光",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辨出是李淳风的笔锋。
李宝的喉咙发紧。
他记得《推背图》残卷里提过,乾陵地宫入口设"阴阳双门",生门通外,死门入陵。
如果这暗道是生门,那幽蓝的光他握紧手电,咬了咬牙,侧身挤进裂缝。
石道越走越宽,墙根堆着半腐的藤蔓,踩上去发出烂泥似的声响。
幽蓝的光越来越近,等转过最后一个弯,他突然被晃得眯起眼——眼前豁然开朗,整面山壁被削出个半圆缺口,月光混着雨雾斜斜照进来,落在下方深不见底的天坑里。
天坑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四周峭壁垂着瀑布,水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砸在谷底的深潭里,溅起的水雾裹着大片大片的野牡丹。
红的、粉的、白的,从潭边的小岛一直开到峭壁缝隙里,花瓣被风卷起,像下了场彩色的雪。
潭中央的小岛却奇了,遍生着拇指粗的青铜灯树,灯盏里的膏油还在烧,幽蓝的火焰舔着灯芯,把整座岛映得像块浸在蓝墨里的玉。
"我艹——"李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扑到缺口边缘,指尖抠进石缝,"这这是活人住的地儿吗?"
洞外传进急促的脚步声。
赵婉儿的喊带着哭腔"宝子!
宝子你咋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吼得太急,赶紧扒着石道往回跑"没事!
没事!
快喊大伙过来!"等钻出裂缝时,额角的汗已经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钱一多正扒着洞口往下望,见他冒头,赶紧伸手拽"可算上来了!
你刚才那嗓子,吓我一跳!"
李宝被拉得踉跄,却顾不上站稳,抓着钱一多的胳膊直晃"老钱,你跟我来!"他拽着人又往石道跑,赵婉儿在后面追,发梢扫过施丽娅的手背"等等我!"张远山摸着登山镐跟在最后,靴底在湿滑的石面上蹭出刺耳的响。
等五个人挤在山壁缺口前时,潭水的轰鸣突然灌进耳朵。
施丽娅的手电"啪嗒"掉在地上,她捂住嘴,眼睛瞪得发疼——那些野牡丹的花瓣正打着旋儿往上飞,像被无形的手托着,在天坑中央织成张彩网。
赵婉儿的手指掐进李宝掌心,凉得他一颤"这这是''花雨阵''?
袁先生笔记里写的能聚气养魂的花雨阵?"
钱一多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指向潭中岛"那灯那灯咋还亮着?
一千三百年前的油,能烧这么久?"张远山眯起眼,登山镐尖轻轻敲着石壁"灯油里掺了鲛脂。
我在敦煌壁画见过,这种灯点上能烧千年,灭了见风就着。"
李宝没说话。
他盯着小岛中央那座半隐在花雾里的石屋,门楣上的"天罡居"三个字被灯照得发亮,和袁天罡留给徒弟的玉佩刻痕分毫不差。
龙脑香就是从那儿飘来的,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药香——是袁天罡笔记里提过的"续命散",用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熬的,能吊住将死之人的气。
"目标在岛上。"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袁先生说过,他和李淳风为乾陵设局,真正的''局眼''藏在生门后的养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