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兜里的朱砂包,又捏了捏装水果糖的塑料袋——王婶儿塞的糖还带着体温,隔着薄塑料硌得掌心发暖。
"到了。"他在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前停住,门楣上"福"字倒贴,边角已经泛了黄。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婶儿探出头,鬓角沾着面粉:"张先生快请进,小慧刚把香案擦了三遍。"她接过张远山手里的木匣,指节因常年洗衣泛着青白,"昨儿后半夜又听见弹珠声,小慧缩在我怀里直发抖......"
张远山扫了眼客厅,褪色的沙发上搭着蓝布衫,正上方的天花板有块圆形水渍,像滴凝固的泪。"先看方位。"他摘下道巾,露出额间朱砂点的太极纹,"安平,取罗庚。"
安平从帆布包掏出青铜罗盘,玻璃罩里的磁针微微震颤。
张远山屈指弹了弹,磁针突然定住,指向西北方。"煞位在梁。"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板缝隙,"水泥年久,钢筋松了。"
王婶儿攥着蓝布衫的手紧了紧:"可......可李宝说放重物就能好......"
"李兄弟解的是形。"张远山抬头,眼角细纹里浮着温笑,"您心里的惊,得用香烛镇。"他打开木匣,檀香混着朱砂的腥甜漫开——三柱香插在青铜炉里,桃木剑斜倚案角,剑穗上的红绳打了九个结。
小慧从里屋探出头,扎羊角辫的脑袋只露半张脸。
安平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糖纸在昏黄灯泡下泛着暖光。
小慧咬着嘴唇接了,躲到王婶儿身后剥糖纸,甜香混着檀香在空气里打转。
子时三刻,客厅挂钟的铜摆晃得人眼晕。
张远山解下道袍搭在椅背上,露出月白中衣,腕间的五帝钱串子叮当作响。"安平,点香。"他掐了个子午诀,脚尖在地上画出北斗七星的痕迹,"眼观鼻,鼻观心,邪祟最喜惊惶。"
第一柱香燃到半寸时,天花板突然"嗒"地响了一声。
王婶儿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小慧"哇"地哭出声,往安平腿上钻。
张远山的桃木剑"唰"地出鞘,剑刃映着香灰,泛着冷光。"莫动。"他低喝一声,另一只手抓起朱砂包,朝着天花板水渍处撒去——红色粉末在空中炸开,像团血雾。
又是"嗒嗒"两声,这次更清晰了,像有人蹲在楼板上,用玻璃珠一下下砸水泥。
安平后颈的汗毛竖起来,他想起李宝说的钢筋弹动,可此刻那声音分明带着股子黏腻的怨气。
张远山突然跃起,桃木剑直指天花板。
剑穗上的红绳扫过吊灯,光影摇晃间,他大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剑尖"砰"地戳在水渍中心,天花板簌簌落灰,露出个硬币大小的窟窿。
弹珠声戛然而止。
王婶儿颤抖着摸出纸巾擦小慧的眼泪,小慧抽抽搭搭地舔着水果糖。
张远山收剑入鞘,指腹蹭掉剑刃上的白灰:"邪祟被镇在梁里了,往后多放重物压着,再烧七晚平安香。"他转头对安平使了个眼色,"把《阴阳宅志》给王婶儿念念。"
安平翻开泛黄的书册,念到"梁者,宅之骨也,重器镇之则安"时,王婶儿的手慢慢松开了蓝布衫。
一夜无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天花板上织出金斑。
安平蹲在沙发上擦桃木剑,抬眼时突然顿住——水渍边缘的阴影里,隐约浮着个轮廓:圆头,窄肩,像是个缩着脖子的人。
"婶儿!您看那儿!"他手指发抖,剑尖差点戳到自己。
王婶儿端着早饭的手一抖,瓷碗"啪"地碎在地上。
小慧咬着糖棍儿抬头,突然"哇"地哭起来,糖棍儿掉在地上滚进沙发底:"是...是昨晚敲弹珠的叔叔!"
张远山放下茶盏,茶底的茶叶沉成个模糊的人影。
他搬来木凳站上去,指尖几乎碰到天花板:"灰霉。"他捻起一点碎屑在阳光下看,"受潮长的。"可那阴影的弧度太规整了,像有人拿炭笔描过。
"我上楼看看。"张远山跳下木凳,"阁楼租给水电工了吧?"
王婶儿搓着围裙角:"小刘昨儿值夜班,这会儿该在睡觉......"
阁楼门敲到第三下时,"哗啦"一声被拉开。
穿工装的男人揉着眼睛,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大早上吵什么?"他抬头看见张远山的道袍,眉头皱成疙瘩,"又来搞封建迷信?"
"想看您屋里楼板。"张远山语气平和,"您地面可有水渍?"
"神经病!"男人"砰"地关上门,防盗链在门板上撞出脆响,"再骚扰报警了啊!"
王婶儿的脸白得像墙皮:"张先生,要不......要不您再驱回邪?"
张远山摸了摸袖中的罗庚,磁针安静得反常。
他掏出张黄符塞给王婶儿:"把符贴在沙发背,再压两箱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