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儿捏着半柱香的指尖泛白,香灰簌簌落进铜炉,只剩小拇指长的一截还燃着,火星子在末端明明灭灭,像极了悬在悬崖边的命。
"这香按理说该烧足三刻钟的。"陈教授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盯着香案上李宝的生辰八字——黄纸被香灰染得斑驳,"上回他魂游地宫才烧了半柱,这回"
"教授您别说了!"王胖子突然站起来,木凳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后颈全是汗,t恤贴在背上,"宝子那命硬得很,上回在乾陵被粽子抓肩膀都没折,这回阴司走一遭算啥?"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去摸腰间的洛阳铲——那是他们从地宫带出来的,早被他磨得发亮。
林夏没说话,背包带在掌心勒出红印。
龟甲在包里硌着她的大腿,那些青灰色的刻痕像活了似的,在阴影里爬向香案。
她忽然想起李宝出发前说的"阴阳眼开,善恶现形",此刻龟甲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她下意识攥紧包带,指节发白。
"咔嗒。"
最后一截香灰坠进铜炉,火星子"滋"地灭了。
禅房里的呼吸声瞬间凝固。
赵婉儿手里的香杆"当啷"掉在案上,她踉跄两步扶住供桌,供果滚落在地,"他、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不可能!"王胖子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宝子说过要带我们看乾陵全貌的,他说话算话!"
陈教授突然伸手按住王胖子的肩膀。
老人的手在抖,却比年轻人稳当"别急——"
话音未落,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风推开。
穿堂风卷起地上的黄纸,李宝就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照得他眼尾泛着幽光。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可呼吸声清晰得能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赵婉儿已经扑进他怀里,眼泪浸透了他的衣领。
"你个挨千刀的!"王胖子冲过来捶他后背,力道大得能掀翻墓碑,"老子差点把古寺的钟敲碎了!"
林夏没动。
她盯着李宝的左眼,那里有团幽光在打转,像极了地宫壁画里的鬼火。
直到李宝抬头看她,那光才"唰"地暗下去,她这才发现他眼底全是血丝,像被人拿红墨水浸过。
"先先坐。"李宝声音哑得厉害,扶着赵婉儿坐下时,手腕上还沾着忘川的水,凉得刺骨,"我在阴司见着阎罗王了。"
禅房里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的声音。
陈教授摸出烟盒又放下,王胖子的洛阳铲"当"地砸在地上,林夏的背包带"啪"地绷断——龟甲滚出来,在青砖上磕出一道白印。
"他说阳间的恶,阴间都有秤称着。"李宝摸着发烫的左眼,那些画面又涌上来贪官拍胸脯的酒局,老妇拽衣角的巷子,西装男对摄像头的笑,"我看见张晗坠楼前的眼泪了,姚刚烧她资料时的冷笑,在阴间全变成了刑具。"
赵婉儿的手突然抖起来。
她想起张晗,那个总在博物馆门口发传单的姑娘,上个月坠楼时怀里还揣着举报信。"那那我们?"
"你们没沾过血。"李宝看向王胖子,后者正盯着自己的洛阳铲——那是他从前盗墓用的,"但你替人销过三回明器,陈教授替开发商写过假鉴定书,林夏"他顿了顿,看向缩在角落的姑娘,"你帮文物贩子拍过三批货的照片。"
林夏的脸瞬间惨白。
她想起那些深夜的交易,对方塞给她的红信封,此刻全变成了阎罗殿里的锁链,"我我早就不做了!"
"阴间不管你现在做什么,只看你做过什么。"李宝摸出块墨玉牌,正是阎罗王腰间的"阴阳判","但阎罗王说,现世能改的过,阴间就不收。
他让我带话——"他扫过众人,"张远山、钱一多、施丽娅,你们三个该回老家了。"
"啥?"王胖子(张远山)瞪圆眼睛,"我老家在河南,现在回去?"
"清明快到了。"李宝把墨玉牌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阎罗王的话,"祭祖不是烧纸,是让祖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们三个从前都亏过家里,趁这机会认个错。"
禅房里静了片刻。
陈教授突然叹了口气"我懂了。
当年我为了评职称,把父亲临终前的笔记卖给了文物贩子"他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本泛黄的日记,"这次回去,我要把本子埋在他坟头。"
林夏(施丽娅)咬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母亲在老家的破院子里等她,每次打电话都说"妈不缺钱",可上个月邻居说她在工地搬砖摔断了腿。"我我明天就买车票。"
王胖子抓了抓后脑勺,洛阳铲在地上划出火星"得,我那七十岁的老娘还以为我在城里当装修工呢,这回我背两袋面粉回去。"
气氛稍缓时,林夏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