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穿着褪色的藏青工装,胸口还别着"河道管理处"的铜牌,此刻正拼命往地上缩,铁链拖出刺耳的刮擦声:"大王明鉴!
小的就收了三袋米!"
宋帝王指尖轻点龙案,案上竹简"啪"地翻开,墨迹自动游走成一行小字:"张河,阳世任河县河道监修,私吞修堤粮米二百石,致堤坝溃决,死难百姓三百一十七口。"
李宝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上个月他跟着运水泥去工地,工头说"偷两袋没人查",他还帮着扛过蛇皮袋。
此刻见张河膝盖撞在青石板上,脑门磕得"咚咚"响,忽然想起被洪水冲垮的老村屋,想起王奶奶说"那年水漫到房梁"时发红的眼眶。
"油鼎伺候。"宋帝王话音未落,鬼差已掀开青铜鼎的盖子。
滚油裹着焦黑的碎骨翻涌,热气裹着腐肉味扑过来,李宝胃里一阵翻涌,偏头时瞥见鼎壁上刻着"阳贪一两,狱刑三年"八个小字,被油泡得发亮。
张河被按向鼎口的刹那突然暴起,指甲抓进鬼差手腕:"我那是给老婆治病!
她咳血咳得......"话没说完就被鬼差抽了耳光,半张脸立刻烂成脓水。
宋帝王端起茶盏,茶烟里浮起张河老婆的虚影——那女人正跪在破庙里,手里攥着张河偷偷塞的米袋,身后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正啃树皮。
李宝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宋帝王已放下茶盏:"私吞粮米时可曾想过,三百户人家的米缸都是空的?"
油花溅在张河脚腕,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李宝退到柱后,指甲掐进掌心——原来那天工头往自己兜里塞烟时,他说的"就两包烟钱",在这儿能换三年滚油。
"下一个。"宋帝王挥了挥手,鬼差又押来个酒糟鼻的鬼。
那鬼穿着磨破的汗衫,裤脚沾着泥,见了宋帝王突然笑起来:"大老爷,我闺女可给我烧了三箱纸钱,您看......"
"赵大柱。"宋帝王翻开另一卷竹简,"阳世以女换酒,将七岁幼女卖与人牙子,得银八两,换烧刀子十八坛。"
李宝猛地抬头——他老家隔壁的王婶,就是被亲爹卖去换赌债,如今四十了还不敢回村。
赵大柱还在絮叨:"那丫头命硬,后来嫁了个杀猪的,过得挺好......"
"割舌。"宋帝王话音未落,鬼差已举起青铜刀。
赵大柱的舌头被勾出来时,李宝想起施丽娅给王奶奶喂药时的轻声细语——那姑娘总说"老人舌头软,药要凉些"。
此刻看赵大柱的舌头被刀背拍得发肿,血沫子溅在青砖上,他突然摸出兜里化软的水果糖,甜腻的糖渣黏在指缝,像极了赵大柱女儿当年流的泪。
"这等畜生,该割!"白无常在旁啐了一口,竹板敲得门框直响。
李宝看着赵大柱被拖下去时还在张着没舌头的嘴,忽然觉得这刑比油鼎还狠——他阳间用舌头造孽,阴间就让他永远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李宝像是看了场活的善恶簿。
有个穿对襟褂子的鬼,是被恩主养大的学徒,后来偷了恩主的秘方自己开店,被鬼差用铁钩钩着下巴拔舌;有个西装革履的鬼,在阳间做"跑分"中介,引诱大学生办卡洗钱,被铁犁耕了舌头,犁尖带起的血珠落进铜盆,"叮叮"响得人心惊;还有个戴眼镜的女会计,帮老板伪造账目逃税,鬼差用烧红的烙铁在她手背上烙了个"伪"字,焦肉味混着她的哭嚎,在殿里散了半天才散。
李宝看得额头冒汗,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透。
等最后一个鬼被拖走,宋帝王忽然抬眼:"李宝,可觉得本王判得公道?"
李宝忙点头,喉咙发紧:"公道。
阳间那些藏在人堆里的恶,在这儿都现了原形。"他想起工头藏在工具箱里的回扣,想起村口嚼舌根的张婶,又补了句,"要是能让阳间人看看这些......"
宋帝王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浮起些暖意:"你倒是个实心眼的。
本王早让无常们往阳间托过梦,只是有些人啊,醒了就当是场酒嗝。"他端起茶盏抿了口,"不过你既然来了,倒可以带句话——善恶有秤,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宝攥紧兜里的水果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响声:"那......那些后悔的呢?
阳间有人犯了错,后来改了......"
宋帝王放下茶盏,茶烟里浮出个老妇人的虚影,正蹲在土地庙前给乞丐分馒头:"回头即岸。
阳间人若能真心悔过,多积善缘,到了这儿自会从轻发落。"他指了指殿外的忘川河,"你看那河边洗衣服的,都是阳间改过的,洗干净罪孽就能去轮回。"
李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几个鬼在河边搓洗着泛黑的衣裳,洗过的地方渐渐透出青白。
他正看得出神,白无常又敲起竹板:"四殿还等着呢,宋王这